不靠脸吃饭,简直暴殄天物。
“乐先生,以您的…呃,条件,如果稍微露个脸,就稍微一下,粉丝量和收益绝对…”
不等乐晗开口,凌逸已向前半步,冷冽的目光让主管下意识往后靠去。
但他显然之前与凌逸打过交道,干笑两声,缓和气氛,“凌先生,虽然您是乐先生的管家,代理他的商业事务,但直播露脸这种事,毕竟是乐先生个人的…”
“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乐晗淡淡道,“凌逸全权代表我。”
运营主管一时语塞。
这时,某位看似是公司领导层的人经过,朝会客室玻璃内望了一眼,神色一肃,直接将运营主管叫走,打断了这场略显僵持的对话。
离开前,那人目光短暂地扫过凌逸。
乐晗则仍在考虑刚才斐尔的问题,听主管叫那人“副总”,操控轮椅追了过去,向他提出同样的疑问。
副总听完,歉意道,“乐先生,是我们的NPC给您带来困扰了,感谢您对‘斐尔’的关注。正如李经理所说,他是我们倾力打造的情感交互AI,技术涉及公司核心专利和商业机密,恕我们实在无法透露更多细节。”
他面不改色,公事公办回答,“还请您理解。”
是因为涉及前沿核心技术,才被列为最高权限保护对象吗?
这个解释似乎合理,但乐晗却不尽信。
如果斐尔真的只是一个AI,并非某个知晓他过去、暗中窥伺的真人,那游戏里那些关于玫瑰、关于重生、关于记忆的惊人暗示,难道真的只是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巧合?
总不能是他最开始想的,和重生一样的,源于某种玄学吧?
乐晗手肘撑着窗沿,盯着车外流逝的城景出神。
一路沉默。
直到车子停稳,凌逸在车外扶住轮椅。
他目光落在乐晗始终没能舒展的眉头上,仿佛不经意地问,“少爷似乎…对那个名为‘斐尔’的NPC,格外在意?”
语气听不出异样,只是纯粹询问,带着管家应有的关切。
乐晗这才抬头,凌逸镜片后的目光温和,给了他一丝不明显的鼓励与引导。
在意?
何止是在意。
简直是陷入一场精心设计的心理博弈,被看透、被牵引,被动失控和……主动悸动。
“…要和我说说吗?”凌逸声音很轻。
轮椅被放下来,乐晗视线落在远处热烈的玫瑰花海,随着前行,送来不浓不淡的花香。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在意’。”乐晗选择了一种相对隐晦的说法,也试图理清思绪,“但他太奇怪了,他说的很多话,做的很多事,都好像…好像认识我很久了,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他顿了顿,眉头锁得更紧,“什么样的算法能做到这种地步?能捕捉情绪?还能说出那些…我记忆里的话?”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AI,那这些‘巧合’也太不可思议了,可如果他不是…”
乐晗目光灼灼,却倏地停住了声音。
凌逸依旧安静地走在他身后,不打断,只聆听。
他本就身量高,这时逆着光,看向乐晗头顶的发旋,狭长眼中眸色深深,暗红一片,像容易陷入的沼泽。
等待他往下了说、往深了说。
乐晗却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急切,抿着唇沉默片刻,直到呼吸重新平稳。
“如果他不是AI,又会是什么?是谁?为什么…”
那么多玩家在这个游戏里,偏偏是我?
他将这个带着隐秘意味的问题,压在低下去的嗓音里。
直到这时,凌逸握住轮椅推柄的手才微微动了动,因为乐晗朝他转过来了。
“无论他是什么,”管家微微俯身,放大这个充满安抚意味的浅笑,“任何让您感到困扰或不安的存在,我都会为您处理,您不必烦扰。”
语气一如既往温和,绝对忠诚可靠,却又似乎微妙地绕开了关于“斐尔”本质的核心疑问,只给出一个充满保护欲、结果导向的承诺。
乐晗听他说出“处理”,就像是要找游戏公司,让斐尔强行下线一样。
他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倒确实因此轻松了些,“也没有烦扰,就是有时候会觉得…和他相处,挺…”
停顿,再停顿,乐晗皱眉思索时,凌逸将轮椅速度有意放慢,让他身体不自觉向后,靠向他支在那里的手臂。
不会有任何异样感,反而有种被纵容的暗示,让乐晗可以更加随心所欲,说出心里话。
他最终带着点不确定和自嘲,轻声吐露,“有他在,这个游戏更有意思了,就…挺让人沉迷的…”
这个词——“沉迷”。
它触动了凌逸的神经。
他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词。
心脏砰砰地砸,因为某种猜测而迅速头脑发热,窒息感和汹涌情愫一起,瞬间将他淹没。
轮椅正好抵达一处拐弯。
凌逸忍着身体本能,平稳推动扶手,光线随角度转过,柔和了他侧脸的轮廓。
那声音听起来还是温和体贴的,但无端多了几分低哑,他仿佛只是顺着乐晗的话头,为他梳理思绪。
“听起来,‘斐尔’,确实给您带来了一些前所未有的体验。”
“是…前所未有吧…”
想到那些画面,乐晗仍会脸热。
凌逸看着他泛红的后脖颈,舌尖沿齿根用力舔过。
掠夺欲望在作祟。
他也想念那些“前所未有”的体验,想俯下身,在光天化日下亲吻他。
不是游戏里那种隔靴搔痒,而是唇舌交缠,酣畅淋漓的吻。
让他知道,他是谁。
不是NPC,不是斐尔,如果乐晗意乱情迷的时候,却喊着斐尔的名字,而不是他凌逸。
那他恐怕会如他所说,让这个“人”消失。
然后逼着他的少爷泪眼婆娑承认错了,连喊凌逸都不能浇灭他这股邪火,必须要哭出声来求饶才可以。
凌逸稍作舒缓,让语气自然深入一分,像将麻痹药剂缓缓推进血液的注射器。
“那这种‘沉迷’感…在您看来,是源于对他身上秘密的探究,还是说…”
他的话语在这里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辨认的迟疑,随即用极尽温和、绝无冒犯的口吻,轻轻问:
“…您有些喜欢他?”
“……”
轮毂转过的细微声响忽然停滞。
却不是因为凌逸。
这个问题虽然让乐晗一时没能招架,但它毕竟被包裹在层层递进的逻辑和绝对恭敬的态度里。
听来全然是基于他自己透露的语言和感受,做出合情合理的推测与关心,契合凌逸完美管家的身份。
乐晗之所以没能回答,是因为花园尽头那扇篱笆门,开了一条缝。
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
大金毛一看到乐晗,立刻欢快地摇着尾巴扑上去,季希拉着狗绳,被带得差点一个趔趄。
“我说怎么拉都拉不住,原来是闻着你的味儿了!”
季希刚才来过讯息,说是一会儿要跟几个朋友上门,这就到了。
“叫你出来你总也不出来,还得我们跑来找你,你说你以前也没这么宅啊,病一场都不爱动窝了,真是!”
“…季少。”
凌逸抿唇,温和眉眼有一瞬间锐利异常,在乐晗转头吩咐他准备茶歇时,尽数敛去。
那个问题就这么被抛掉,失去最佳的求证时机,再拿出来说只会显得别有心机。
凌逸在门廊驻足,透过小院玻璃,看到乐晗俯身,揉着金毛的下巴,那条狗尾巴摇得更欢。
刚刚还愁眉不展的脸,这会儿又盈满笑意。
指节攥了攥,压下那些阴暗晦涩的想法,凌逸加快脚步,走进别墅。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季希得意地献出那个宠物航空箱,乐晗探过脑袋,看到里面居然是只金毛幼犬,似乎也就刚满月,圆滚滚、眼睛湿漉漉的,正好奇地打量周围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