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怀中紧抱的木盒又搂紧了些,那里面的信件让他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也更加坚定了要陪殷离声走下去的决心。
“到时候雪汐你留在宗门,守好闻琢,和江珩他们一起稳定大局。”
“重开北境封印不是小事,这十年正好轮到林家和天机阁镇守,询,恐怕还要靠你去游说一番了。”
“封印开启后,妖族定会趁机作乱,修竹和杜准你们去北境布置阵法,确保在封印开启期间里面的妖族不能出来作乱。”
“至于小顾,”傅云疏望向顾执南,“我知道你不放心,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他一一吩咐,条理清晰,仿佛只是在安排一次普通的出行,而不是前往危机四伏的妖族禁地。
众人看着傅云疏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神情,知道再劝无用。他们了解这位师叔祖的性子,平日里看似清冷淡然,实则最是护短重情,一旦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是,师叔祖。”几人只能躬身应下,心中却都沉甸甸的。
宁雪汐擦去眼泪,用力点头:“师叔祖放心,我一定会守好宗主,到时候您和小师叔一定要平安回来!”
傅云疏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问剑崖的方向。
一定要平安啊。
安排好一切后,傅云疏离开了主峰,回到了听雪峰。他没有立刻回自己的静室,而是走向了殷离声居住的院落。
院墙爬满了青藤,推开院门,入眼便是一棵高大茂盛的桃树,此时并非花期,枝叶郁郁葱葱,在夕阳下投下一片静谧的阴影。
树下有石桌石凳,桌上还摆着一套未收起的茶具。
傅云疏慢慢走进去,推开屋门。屋内的陈设简单,东西也摆放得十分整洁,是殷离声的风格。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主人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桃花与竹香的气息。
傅云疏走到书案前坐下,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物件。不由得想,殷离声就是在这里写下那些信的吗?
他打开盒盖再次拿出那些信件,一封封地又看了一遍。这一次,傅云疏看得更慢,更仔细,心情也随之变化。
读到那封坦露心迹、字字泣血的信时,傅云疏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傅云疏……”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份心意埋藏于心,以徒弟的身份守护在师尊身边……”
傅云疏闭上眼,将信纸轻轻贴在额前。纸张明明那么冰冷,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的心。
他想起初次见到殷离声时,那还是个瘦小沉默、眼神里带着戒备和倔强的孩子。是傅云疏一点一点用耐心和纵容,将殷离声养成了如今这般挺拔优秀、却又在他面前始终带着一丝依赖和赤诚的模样。
又想起殷离声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眼神专注地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想起殷离声练剑受伤后,故作轻松地说“没事”,眼底却藏着怕被责备的忐忑;想起殷离声每次得到自己认可或夸奖时,那瞬间亮起来的、如同盛满星光的眼眸。
怎么办啊离声,我也好想你。
傅云疏来到床榻上,将脸埋进枕头里,鼻尖似乎还萦绕着熟悉的味道。
他开始扪心自问,对殷离声的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早在不知不觉间,殷离声就已经渗透进他清冷孤寂了九十九世的生命里,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傅云疏习惯了身边有这个人的陪伴,习惯了他的关怀,习惯了他眼中只映着自己一人的专注。
“傻子……”傅云疏低语,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心疼和自责,“我们都是傻子。”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屋内洒下温暖却短暂的光晕。傅云疏独自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怀中抱着装满信件的木盒,长久以来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滑过他的脸颊,滴落在枕头上。
傅云疏愣住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传来湿意。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流过泪了?
记不清了。仿佛自从修为有成,成为人人敬畏的怀微仙尊后,傅云疏就再没有过如此脆弱的时刻。
可此刻,在这个充满了殷离声气息的房间里,读着这些迟来了二十年的剖白,想象着那个青年此刻正在问剑崖上承受着怎样非人的痛苦和危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彻底溃不成军。
傅云疏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起来,心想,就放纵这一次好了……
“离声……”压抑的低喃,在空寂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哽咽,“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告诉你。”
夕阳彻底沉入山后,夜色笼罩了听雪峰。
傅云疏在殷离声的房间里坐了整整一夜。他没有点灯,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黑暗中。
直到天色将明,他才缓缓起身,将信件仔细收好,然后提笔,用殷离声桌上剩下的纸张写信。
吾爱亲启:
……
-----------------------
作者有话说:很快就甜啦,信我我是亲妈[求求你了]
第83章 青涩
殷离声的修为与自己身上的天道封印息息相关, 是以当他第一次冲击化神时,傅云疏便感受到了。
那晚,傅云疏没有合过眼, 在问剑崖外守了一夜。
傅云疏闭上眼,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 延伸向问剑崖的方向。他“看”不到崖内的具体情形,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狂暴的雷劫之力,和其中一道坚韧不屈、如同风中烛火却始终不肯熄灭的气息。
那是殷离声的气息。
每一次天雷落下, 那道气息就会猛地黯淡下去, 仿佛随时会消散,却又总能在最危急的关头, 顽强地重新亮起,爆发出更加决绝、更加凌厉的剑意,与天劫悍然相抗。
傅云疏的心也随着那道气息的起伏而高高悬起, 又缓缓落下,周而复始。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日上三竿,雷声依旧。
午时已过,劫云仍未散。
太阳开始西斜, 问剑崖上空那恐怖的暗金色雷光, 终于开始有减弱的趋势。
傅云疏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最狂暴的阶段过去了。
最终,在第二天的夜晚,傅云疏感受到体内又松动了的天道封印,露出了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他知道,殷离声成功突破到了化神,无论如何,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老祖,您已经守两天了,回去休息一下吧。”俞江珩恭敬道。
旁边的尹思淼也附和,“是啊老祖,离声也不想看到您为他这般不爱惜身体。”
傅云疏应下了,他确实谁去应付一下体内的天道封印。
待傅云疏走向,尹思淼望向问剑崖,不禁有些悲伤。
“俞江珩,你说宗门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呢?”
俞江珩沉默地看着问剑崖方向。崖顶的雷光虽然减弱,但依旧时不时炸响,映亮他沉静的侧脸。尹思淼的问题让他心头也泛起一阵涩然。
是啊,宗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师尊重伤昏迷,生死一线。顾峰主日夜守候,形销骨立。殷离声——他们的小叔叔正在崖上搏命,只为求一线渺茫生机。几位峰主忧心忡忡,四处奔走。连他们这些弟子,也在一夜之间被迫扛起了远超年龄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