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德踩着墙的脚顿住了, 几秒后默默放了下来。
转身回头,就见身后主卧的窗台边多了一道人影,卡文迪许双手搭在窗台上, 好整以暇地微笑着看他:“上来。”
“……”欧德一阵摇头。
这一回卡文迪许做得确实有些过头了,现在欧德哪怕只是看着卡文迪许的脸,小腹都开始因为过于深刻、挥之不去的记忆而微微痉挛:
“说好的清心寡欲呢?”他义正言辞的指责,“你把时间的权柄就用在这种事上?它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我想这么用。”卡文迪许只把欧德的指控当清风拂面,“不正是你的做法吗?拥有掌控自己生命的权利,但决定用它做自己想做的事……是什么让你有立场指责我滥用权柄呢?”
没人再拿什么信徒、信奉的神明说事了,卡文迪许眨眼闪身降临于草坪上。
欧德的腿在看见卡文迪许骤然靠近的瞬间就条件反射地一软,眼疾手快地扶住旁边的墙才站稳脚跟,谨慎地向后退:“好吧,好吧。听着,我们不能继续做了。我错了,好吗?‘痛!’‘我不行了’,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卡文迪许止住脚步,半晌才淡淡地道,“你不会改的,对吧?如果你真的会改,在床上这些话你早就说了。我能分得出敷衍和承诺的区别,欧德。虽然就我所看到的未来来看,你的承诺似乎也不那么可信。”
话讲到这个份上,欧德干脆也回答得很光棍:“你还指望我做什么?拉上你一起去拉斯维加斯领个结婚证吗?你知道我们这段关系不会有好的结果,卡文迪许。”
“是你在酒会那晚拦住了我,是你选择了自己的路。所以如果这路和你想象得不那么一样?忍受它。或者你也可以现在走开。”
他也不再后退了,直接走到卡文迪许面前:“现实一点,卡文迪许。你知道你不可能永远把我困在这里,为了这种事撕破脸皮不值得。”
“……我记得在我们滚上床前,你才说来卡文迪许庄园就是为了撕破脸皮来的。”卡文迪许忍不住提醒。
“呃……但我们没撕破,不是吗?”欧德重重拍了下卡文迪许的肩,手掌的力道让卡文迪许产生一种错觉,好像随着每一次伪装无事的表皮破裂,那股子已经根植在欧德灵魂深处、被战争和失去打磨出的匪气和颓唐就往外多渗出几分。
这个人,看起来已经和两个月的他截然不同了。
如果他走出去,不披上伪装的皮,你几乎看不出他曾是一个文质彬彬、只会动嘴皮子的文官预备役;更像个会在战场篝火边抱着枪入睡,又在风吹草动中立即警觉惊醒的老手,危险和疲惫交织成某种独特的气质,叫人挪不开眼,下意识地忽略他的锋利,只看到似乎唾手可得的脆弱。
卡文迪许沉默片刻,笼罩在庄园外的屏障骤然破裂。
玻璃般的屏障碎片折射出重新流动起来的时间,两只麻雀啾啾叫着在树枝上互相掐羽管。
“欧德。”卡文迪许在欧德举步离开前喊住他——也只能喊住他。没有欧德的引导,他甚至无法伸手捞住这阵要吹走的风:“别放任自己走得太远,好吗?我不希望有一天,必须面对拼不起来的你——”
欧德止步,骤然转身一把攥住卡文迪许的衣领,惯性带着两人的额头重重撞在一起,疼痛如影随形:“那就和我一起走。”
“如果飞行员不舍得小王子离开,那就跟小王子一起走。如果毒蛇不舍得小王子离开,那就跟小王子一起走。你敢吗?卡文迪许?”
欧德渐渐消弭最后一点距离,唇几乎贴着卡文迪许的唇。他的声音近似耳语:“如果你敢,那我就敢‘驯服’你。”
·
欧德最后即兴发挥的那段话效果颇丰,接下来的一周卡文迪许都没来骚扰欧德。
欧德也懒得去想这会儿卡文迪许的头脑里都在转些啥,就他来看,这段关系的结局除了单死就是双死,他最多琢磨琢磨如果单死的是自己,他要怎么把局面扭成双死,因此离开卡文迪许宅后,他就赶回了据点,完成他离开时的承诺——接受污染检定。
“所有指标都是正常的,我得承认这结果让我松了口气。”伊娃操作着检查床从仪器里退出来,“也许只是我多虑了,吞食那些东西并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
“也许是这个仪器不够精密。”欧德这一次却没有放松下来。
卡文迪许的态度已经足以证明他的确有问题,然而几次三番,仪器都没检定出来:“改进它。你之前不是说现有的仪器都无法测出我的魅力值上限吗?如果我的数据异常也像魅力值一样,需要更精密的仪器呢?”
他跳下来穿上西装时,伊娃在他身后皱起了眉头:“你还好吗?欧德?我感觉你很急躁,但现有的、拨到你手上的任务你都完美完成了——”
“那法老那边的任务呢?”欧德脚下一转,“小钱宁说他每天都得看着队员来来去去,为什么不派我过去?”
“?因为今天早上,埃及那边的情况就已经结束了。”伊娃说,“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忽然销声匿迹,法老没查出原因,但可以肯定奈亚拉托提普一定又是找了新乐子。按时间算,法老现在应该已经带队回来跟老钱宁鬼混去了。”
欧德:“……所以奈亚拉托提普在埃及折腾这么一圈是图什么?”
没人知道。
伊娃耸耸肩将欧德送出实验室,欧德也没让自己就这个问题空想多久,就找上浮士德领新任务去了。好在近期世界各地都没发生类似捕梦小镇、游轮这样的大型事件,多数是“食尸鬼又来墓地打牙祭啦”、“帮帮我!我觉得我隔壁住着一个黑巫师!”这样的零碎小事。
东奔西跑又一星期,7月15日傍晚,他们终于追踪到一件有特殊意义的案子。
泰晤士河岸边,伦敦桥桥墩下。
欧德搬出MI5的名头请走原本负责办案的苏格兰场,踩着碎石回到尸体边时,就听蹲在尸体边,并不在意风衣下摆拖地的浮士德道:
“布朗·布莱克。出身于布莱克家族,是侯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描述有没有让你联想起什么?”
“你认为他可能是伦敦地下秘密结社的一员?”欧德观察了一下尸体,忍不住皱眉,“这尸体腐烂成这样子,在桥下呆了多长时间?这里人来人往,居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发现报案?”
“我确信不是因为人心冷漠,而是没人能看见。”浮士德将揣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拿出来,开始在尸体身上翻翻找找,“想想吧!侯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如果能找布朗的尸体,布莱克家族难道不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收尸?不管是为了亲情还是贵族的脸面。”
他掰了一下尸体的脖颈:“啊!找到了。看这个——这后脑上的切口,是不是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