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修普诺斯的手掌按着红发青年的小腹,将人按倒在地:“是我治的,你是不是应该表达一下感谢?”
欧德就顺从地躺在鲜红的地毯上不动了,那双暗红色的浓密眼睫轻轻一扇,秾丽的绿色就像波光诡谲的湖,自眼睫下流转出来:“什么感谢?”他半嗔怒似的说,“你的手,弄疼我了。”
隔着鲍斯街,快被嫂子香迷糊了的奈亚拉托提普硬生生被这句话泼醒:“‘弄疼我了’??弄痛——开什么玩笑!这家伙自己拿个打火机烧自己,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这么按按能‘弄痛’?”
清醒的警惕只存在了几秒,欲望中烧的垂涎又让奈亚拉托提普生出几分侥幸心理:“这是什么……枕边话吗?犹格?嫂子对你这么说过吗?”
“……”在说过一次,在欧德想利用示弱达成目的的时候。
卡文迪许注视着最初只是发泄怒气,逐渐又开始沉迷的修普诺斯,仿佛看到了半个多月前的克拉辛。
自诩猎手的那一方只管激烈地进食,完全没关注过看似毫无抵抗之力的猎物正依偎在自己颈边,手掌轻轻摩挲过自己的动脉。
——欧德没有下手。他的思路非常清晰:
因为记忆残损,他目前对旧神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之前有记忆的时候旧神都那么难打,更别说现在两手空空就打算同时跟外神、旧神开战。
但即使不能杀死,他也能尝试第二种方法——
“同化。”
大概三天前,伊娃在实验室里递给欧德一管奇怪的灰色物质:“这是我从你的血液里提取出的……我不确定怎么定义它,但我们肯定地告诉你,就是它让克拉辛和克苏鲁在沾染你的血后,开始变得无限趋近于你。”
“我们进行了一系列推论和实验,最终确定在拉莱耶,你其实并未推到这个能力的极限,如果……你有足够的机会,很有可能同化走到最后,克苏鲁会成为你的……一部分?傀儡?意识的延展?类似于此。”
他沉默了一阵,故作轻松地插科打诨:“你们应该也不是每天都能在人类的血液中提取出这种东西,对吧?”
样本管中的灰色物质像一团小型的混沌灰雾,不断在管内涌动,冲撞四壁。
欧德收起这管明显是给他准备的东西:“6000cc的血液,能提取出多少这东西?需要我再抽点吗?”
“……”伊娃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你没法想象我们从那些血液中提取出了多少这种物质,简直就像无穷无尽一样……欧德,如果这就是你被污染后的反应呢?如果是这样,以这种灰色物质在你血液里的含量来看,我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随便吧。
欧德随着修普诺斯迫切的索取微微失神的扬起下巴,环抱脖颈的姿势让修普诺斯并未察觉到欧德的手指间闪过一道红黑色的弧光,一根装满灰雾的样本管出现在欧德手中。
欧德毫无停顿地将这些灰雾仰头一饮而空,旋即轻哼着埋下头,向修普诺斯寻求安慰似的索吻。
记忆中的他曾询问伊娃:“多少管这东西能对付一个克苏鲁?”
“哦,这我就说不准了,毕竟我们实验室里又没有一个克苏鲁让我测试。”伊娃耸耸肩,“但就现有的条件来看,提炼过后的灰雾见效更快,我们跑了一遍理论模型,算出来的数据大概是……三至四天?”
“伸手,拿着。”伊娃将两根样本管塞进欧德手里,“浅色的这根浓度不高,深色的这根是在初次萃取后,又融合了将近一半的提取物再次淬炼出来的。它应该能把同化的时间缩短到……一天之内?但这些都只是理论,所以用起来最好谨慎点。”
深灰的无形之雾随着唇舌的纠缠被抵入口腔,沉浸于欲望中的睡神在某一刻隐约感觉到不对。
但祂一贯都是能享乐先追逐享乐,只停顿了一瞬就抬手压住欧德的脑后,更深地回吻。
修长与健壮纠缠,羽翼战栗着伸张,又无力地骤然垂落。褪换的旧羽在昏暗的房间中掀起、坠落,直至万籁骤止。
睡神的胸膛抵着欧德剧烈起伏,片刻后又忍不住去吻欧德的眼角、鼻梁:“真想把你带回宫殿就这么闭门不出算了……该死的哈斯塔,该死的任务。”
欧德的呼吸比睡神更乱,尚且带着战栗的声音让人分辨不出欲望下裹藏的利刃:“那我们就做快点,早点把哈斯塔杀死……你们幻梦境里没有应对哈斯塔的办法?”
——一定有。
欧德可以肯定。
那么多轮的残碎记忆都暗示着旧神们曾赐予他应对外神的武器,只是这一轮他杀得太凶,以至于这些旧神们可能认为他并不需要额外的助力,才没有任何表示。
这怎么行?想要驴推磨,总得先舍点胡萝卜、草料吧。
“有……我们有。”睡神终于半撑起身,“我们有种……利用格赫罗斯[注]的力量酿造成的酒,对于外神来说,这就是穿肠的毒药。但你才和哈斯塔撕破脸,祂杀了你,即使你忽然出现在祂面前,祂也不可能喝啊?”
修普诺斯眼中掠过一丝暗光,其实比起不可能,祂更不愿和人分享属于自己的东西。
欧德仿佛察觉不到睡神的这点心思,只屈起腿,用膝盖抵了抵睡神:“让我试试。你难道不想早点结束这些烦人的事吗?我想。”
红发青年裹挟着欲望起身,柔软的唇贴着睡神的侧耳:“我还没吃饱呢。”
——如果克苏鲁在这儿,也许祂会好心地提醒睡神,有时候听欧德的话,最好从单纯的字面意识理解。
但很可惜,克苏鲁这会儿连化身都被欧德啃得干干净净,尸体就葬在欧德的胃袋中。
“……”睡神的耳尖都因为激荡起的热血而赤红了,克制了半晌终于退开,自梦境中取出一小碟金色的酒液,“做快点,我也等不及了。”
红发青年就慵懒地笑了一下,眉梢眼角流露出一股勾人的艳色,但那张脸和碧绿的眼睛又总是纯净得像是没沾过任何杂质,只有单纯的信赖:“这一次,如果我失败,你也会来救我吗?”
“当然!当然……”谎言贴着欧德的耳畔流淌,睡神亲吻他脸侧的碎发,仗着视觉盲区,眼底流露出没想到会有第二次机会的狂喜,和重新升腾而起、压倒了欲望的野心,“去吧,我与你同在。”
“……”红发青年在灯下无声微笑,至少此时此刻的睡神不会知道,对方心中想的是“你的确会与我同在……只是用的不是你所想的方法”。
欧德起身,习以为常似的接过睡神堪称殷勤地送来的衣物,衬衫、西装逐渐将他的身躯重新包裹在克制、禁欲的外壳下。
他随手拈起那碟金色酒液,一路不紧不慢地晃荡过长长的走廊,直到遇上第一个并不在GROCC整理的营救人员名单中,因此仍在幽幽徘徊的黄袍怪。
欧德停下脚步,冲那东西唤狗似的嘬嘬了两声:“过来。”
——事实上,如果想引起哈斯塔的注意根本不需要找什么黄袍怪,只要在哈斯塔控制的范围内,哪怕对着座椅说话,哈斯塔也能听见。
但欧德需要一个有嘴能喝酒的目标,因此在黄袍怪尖啸着俯冲向他的瞬间,他单手粗暴地扼住黄袍怪的咽喉,将它一把重重扣撞在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