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咒声四起,嗡嗡地编汇成低鸣的钟磬声。佛光龙影和雷光迷雾在互相排斥冲撞的数分钟后渐渐交融在一处,不同的语言、不同的秘法,共同奔赴相同的目的:
接那个将他们送回故乡的人回家。
——与此同时,新诞生没多久的死亡之地门口。
死亡烦恼地试图将怎么劝都不听的活人送回该回到的地方,然而对方相当刺儿头,软硬不吃,主打一个“打不了你把我弄死,那我刚好搁这儿住下了”:“……我说过,我不会杀死你,即使你主动往刀口上撞,没有我的允许,你在这里也无法死亡。”
“——人间有哪里不好吗?我只记得这三个月来的事,但每一个我迎接来的亡者都对人间有留恋,你没有吗?”
“……”浮士德微喘着气,看了眼手上半点用没有匕首,一把丢开,“我有,但你猜怎么着?在三个月前,我在人间留恋的人拿自己换了我在死亡之地留恋的人,等价代换!特别天才的决定,对吧?反正就是要保持里面外边各占一半的人——你怎么不直接把我割两半算了呢?一半留在外面一半留在里面,刚好够你们两个分?”
“……?”死亡无法理解浮士德的话,只理智地劝说,“如果你在世间仍然有留恋的人,那不如回去。等到死亡真正降临的那天,我会去接你,最终你们都会在这里和家人重逢。”
“不。”浮士德的直觉令他手臂的寒毛一竖,他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把攥住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浮士德这种人、因此以有限的记忆并不确定该怎么处理,还在慢悠悠思考的死亡的手腕,“你就是我的家人。没有你,我不会回去。”
“——跟我回家吧,欧德。”浮士德说。
祷咒声自四方而起,思念与呼唤化作一条条丝线,柔和地探伸向正好奇和疑惑欧德是谁、并不担心浮士德能给自己造成任何伤害的死亡。
——思念有重量吗?如果没有,怎么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牵挂有实体吗?如果没有,为什么拴上牵挂的细线,就能让人对一个地方、一个人心怀归属,魂牵梦绕,不论离开多远、多久,都会自觉奔赴向细线的另一端?
就像是休克已久后骤然苏醒,欧德在“嗡”的声响中倏地睁眼,发觉自己正躺在梦境的尸骸海中。一道道身影不再反复重复死亡那一刻的光景,而像是每次他走向死亡时那样注视着他,阻拦着他,伸手将他推搡向人间。
“不,”他下意识地去抓这些开始背对他,走向远方黑暗的亡魂的手腕,“带我一起,别丢下我!我现在和你们一样了!我该和你们一起走——”
亡魂们只是冲他微笑着摇头:“是的。你该和我们一起走。我们现在就在人间呢,记得吗?你的确欠我们一场没有遗憾的重逢。”
无数双手骤然一推,欧德只觉自己像是溺水的人猛地出了水面。
空气、心跳、温度、嗅觉,所有感知奔涌向他,他在抬头时看见又把自己折腾得灰头土脸的浮士德,对方的手掌紧攥着他的手腕,几乎令他感到疼痛。
浮士德说:“跟我回家。”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想到卡文迪许还得等到番外才能回归[愤怒]问题不大,今天先把欧德捞出来,明天就捞卡文迪许,开始小情侣见家长、没羞没燥的日常[求你了]
番外里还会交代一些事,比如大家的现况、欧德的现况、卡文迪许的现况等等等等……纯搞笑画风
最后再说一下预收,原本我定的是圣骑士×奈亚,但仔细琢磨了很久,拟了好几版大纲,实在想不到在不OOC的前提下怎么HE,即使是HE也够BE的……所以后续核心梗不变,但我会把奈亚改掉,大家斟酌取舍嗷_(:з」∠)_这里贴一下改后的文案:
斯诺极其喜爱自己的代行者。
对方冷静、睿智,似乎不管面对怎样的为难,只要一推鼻梁上那副银丝眼镜,就能立即提供出无数讨祂欢心的邪恶计划。
祂欣赏亲爱的代行者的冷酷、残忍,从未告诉对方一个有趣的真相:
兰瑟·克莱尔其实从不是卑劣低贱的死刑犯,被当年路过刑场的祂慈悲地救下来。
他是英格兰土地上最后一位圣骑士,在被污秽彻底吞没前,仍旧在对抗邪恶。
——但这正是乐趣所在,不是吗?欣赏一位光明骑士在失忆之后,如何为祂的邪恶事业鞍前马后。
*
兰瑟极其厌恶自己的上司。
对方满腹恶趣味、还脾气暴躁,如果不是投了个好胎,天生就是邪神,这种老爱搞事、一失手就容易跳脚破防的人设在人类的文娱作品里绝对活不过三集。
他冷眼旁观对方的欣赏、戏弄,从未告诉对方两个有趣的真相:
第一,他已经恢复记忆。
其次,他准备杀死世界的暗面、欺骗与狡诈的庇护所、累世的欢愉……不管斯诺还有多少可怖的绰号,总之他准备杀死祂。
*
一旁一边做访谈,一边笔耕不缀的记录者:“……所以你们最后是怎么睡一起的?”
***
主剧情流,双视角,HE
第72章 后日谈 你正在为我还在而高兴。
一般来说, 子女放假回家,家长的应对模式都是前三天热情,第四天开始处处看不惯。但在欧德这儿, 情况似乎完全相反:
“听着,我们得谈谈。”浮士德语气严厉地一把将欧德拽进书房,重重砸上房门, 一拳锤在门板上压低声音说,“你必须得停下来了。”
“……”欧德被浮士德抵在门板上,眼睛往下一垂就忍不住头往后仰, 后脑勺使劲顶着门板,“停下什么?你……你有考虑过打理一下胡子吗?”
“什么?为什么?”浮士德顶着一头肆意张扬个性的乱发,胡子拉渣地皱眉, 欧德甚至很难从对方的碎发、胡须下露出的那一小片皮肤里读明白对方正在做什么表情, “我又不需要出门去见人,我退休了!我有资格享受不打理头发在家休息的权利。”
“……好吧, 呃,”欧德小心翼翼抬手, 指了下浮士德胡须上的一粒糖霜甜甜圈碎屑, “至少……洗把脸?”
“老天!为什么你说话听起来就像第二个梅琳娜?”浮士德难以忍受地退开,随手从皱巴巴的睡袍里摸出雪茄, 叼在嘴里后找半天没找到火机,只能干叼着郁闷地一屁股坐上旁边的沙发, “我原本就是这副模样,只是退休后恢复原本的作息。但你!你小子!刚回人间才几天?就开始找工作、做交际, 你这么积极勤奋,搞得梅琳娜都看我不爽了明白吗?我需要你停下,跟我学学, 享受生活……”
浮士德指指自己不修边幅的睡衣和头发:“这才叫生活。懂吗?你那叫没苦硬吃。”
“……”欧德不敢苟同,然而在这种个人癖好上非得跟人争个谁得听谁的很没有意义,因此他只是揣着个人资料耸耸肩,“我只是不想浪费好不容易回到人间的机会,想多做点事。没事的,卡罗说今天下午道格拉斯庄园就能打理出来,我搬回去后就没人做你的对照组了——”
“什么?”浮士德眉心一皱,“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我的教子,这儿就是你家。你想在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可以养你到老得掉牙——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么急着把自己安排得这么忙,其实是在重复之前你逃避问题时的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