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手术台上的他自己说,“即便照这个说法——应该也只有站在我正对面的外神才会看不见我吧?换个角度不就——”
“的确如此。”一道陌生中又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欧德反应了一会才记起来,这不是之前在深潜者据点里提醒过他的恢弘声音吗,“但很幸运的是,我们唯一需要你避开的外神只有犹格索托斯一个——”
“祂掌控着时间与空间,知晓一切过去、现在和未来,即使是我们这些旧神的诞生与死亡。祂是唯一一个我们必须要提前防备的威胁,一个全知全能的敌人是无法对抗的。”
有着恢弘声音的存在走到了手术台边,手术台上的他自己透过受麻醉影响的模糊视线扫过去,只能看见一个裹着白袍、蒙在一层白紫色光芒的高大身影:
“所以,我们只需要保证你能在犹格索托斯面前保持‘无法观测’就够了。这一点会由我和我的同伴在手术中负责实现。”
“……那我们现在的对话,祂难道不知道吗?”手术台上的他疑心很重地追问。
自称旧神的白袍身影摇摇头:“你以为像这样的手术在你身上实施前,我们会不先进行实验吗?——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就是用这个方式开辟出的独立区域,不过因为实验用料有限,很快就会崩塌。”
“其实不需要解释得太复杂,你可以这么理解——接受手术后,你对于犹格索托斯来说,就处于一个祂无法观测、无法触及的空间中……而且这手术还有另一个好处——”
“它是为了针对犹格索托斯而创造的,所以它的效果也会跟随你去到任何时间、空间。”
“犹格索托斯不会再是我们计划的威胁,反而是你——你会变成一把利刃,一把针对犹格索托斯而存在的利刃。”
裹在白袍中,蒙着一层白紫色光芒的高大身影轻拍了一下萝拉的肩膀:“称赞这个小姑娘吧,如果不是她,这台手术不可能被成功创造出来。她和伊娃的智慧可堪与神明并肩。”
白袍身影点点头,很快便体贴地让开了,给明显还有话想说的萝拉留出私人空间。
“欧德。”萝拉伏在欧德胸前,像安躺在父母怀中的孩子,她低声说,“这场手术……也许会比你经受过的任何伤害都更痛苦。我甚至无法保证你能活着从这张硬邦邦的手术台上走下去。所以……”
“你不会现在这时候劝我跳下床跑路吧?”手术台上的他自己调侃着说。
“……你绝对想象不到我有多希望你这么做,但我知道你不会。所以。”萝拉微微抬起头,手术灯在她凌乱的发丝后,像一轮冰冷又热烈的太阳,“我想对你说的是,谢谢。”
“谢谢你在捕梦小镇救了我的命。谢谢你把我带来1980……”
眼前的灯光骤然花了,像冬日覆盖上冰霜的窗玻璃。
欧德听见萝拉的声音低低地回响;
“谢谢……你带我来到未来。”
“欧德,欧德……醒醒。你不能在这时候闭上眼睛。”
“欧德……请求你,带我去1980年吧。”
“——嗬!”欧德像溺水的人骤然醒转,呕出混着血块的海水后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却有一条坚实的臂膀将他的腰牢牢箍住了。
他抬起头,就看见卡文迪许蹙着眉宇,苍白的面庞上含着隐怒,他正靠躺在对方怀中。
卡文迪许抬着手臂,手腕处割开了一道口子,金色含光的血液缓缓从裂隙中渗出,正被卡文迪许送到他唇边。
“……”欧德偏了下头躲开了,紧跟着抬手握住卡文迪许的手腕哂笑,“没死呢,怎么就急着给我喂毒液了?”
卡文迪许的神情绝对算不上友善,但欧德并没有畏惧的感觉,大概是一轮又一轮的死亡已经模糊了他对于死该有的、最原始的敬畏。
他只觉得想笑,因为方才那段手术台上的记忆填上了他猜测中最后一个逻辑断链,清清楚楚地将卡文迪许的身份钉死在“犹格索托斯”上。那现在再回味之前互相拉扯时的种种……
“你笑什么。”卡文迪许又在暗暗咬牙了。
欧德捏着卡文迪许的手腕拿开——之前发疯也就算了,现在他可不敢随便吃犹格索托斯的血肉,那能跟吃重伤虚弱的夸切乌陶斯、到现在他还没记起身份的黑泥怪是一回事吗?吃完还不得当场不做人了:“没呢,”他半哄半敷衍地说,“就看你脑袋后面的太阳特别圆。你往后让让,别挡我看天。”
欧德的手按在卡文迪许的胸膛上,将人推得往后仰了仰,让炽热得让人骨子里发痒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
天空茵蓝而晴朗……直到某刻,蔚蓝一片的天空“咔嚓”一声轻响,裂开一道口子。
下一刻,属于1980年的暴风骤雨从裂口处灌进来,以不可阻挡之势,冲进停滞在1888年太久的捕梦小镇,将欧德身上的血污一点点冲刷干净。
欧德在熟悉的雨中舒适地闭上双眼,片刻后忽地抬手,拽住了卡文迪许松散开的衬衫领口,将人扯得弯下腰来。
海蓝与浓绿的眼睛对上视线,雨珠顺着卡文迪许湿漉的银发坠落上脸颊。
欧德笑吟吟地问:“让你看着,你乖乖看着没?我好看吗?”
“……”卡文迪许的侧颌眼见得绷紧了一瞬。
他没有退开,反倒将身体又附低了几分,无视嘈杂着围聚来的人群:“好看。好看‘死’了。”他简直在磨牙,“好看得我想现在就要你,就在这里,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欧德不以为意地哼笑了一声,懒洋洋地松手躺回卡文迪许的怀里:“那你想着吧。”
“欧德!欧德!!”小姑娘因为焦急有些尖锐的声音从远及近地传来。
萝拉拽着瑞德医生费力地挤过人群,一冒头,冷不丁就瞅见经常凭借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姿态将欧德气得翻白眼的卡文迪许,被欧德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态度气得够呛,捏住欧德的下巴吻得粗暴而旁若无人。
“啊……这、这……”1888年的人们惊呆了,天知道这会儿英国对待同性恋人的态度还是送绞刑架呢!
“哎呀这雨下的好大啊……”
“对对……怎么突然就下雨了呢?”
淳朴的小镇居民们纷纷仰头看天,仔细琢磨这异常的天象是怎么回事。
只有小姑娘惊呆几秒,勃然大怒,尖叫着冲过去:“亲亲亲你个头啊!!血还流着呢!!”
欧德赶在卡文迪许有任何理由迁怒前抓住小丫头的手:“别忙活了,这点伤,线还没缝完呢伤口就没了。没什么好……唉,你别哭啊,哭什么?你看天上这雨……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梦外是1980。你能去上医学课啦!开不开心?”
“开心……不!不对!一点都不开心!!”小丫头哽咽着暴跳如雷,“你这个人!!为什么一点不珍惜自己的命?!我——嘶!”
萝拉只觉自己的侧颈像突然破了一个血包似的跳痛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抬手捂过去,却无比震悚的摸到了某种柔软、黏腻的东西,蠕动着在她的手心挠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