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诺,不管是小镇还是老疯子,只要调查有进展就会通知你。祖宅和遗体的事也不用你担心。”
“……”欧德无法否认浮士德对人心的洞彻,只能最后挣扎道,“我还有一个约要赴。”
“和那位卡文迪许公爵大人的?”浮士德不意外地说,“你不用管,交给我。”
考虑到犹格索托斯全知全能的属性,欧德并未把卡文迪许的身份问题讲出来,因此浮士德只当那位卡文迪许公爵是个误闯小镇的倒霉蛋。
这倒是侧面印证了浮士德听完欧德的故事,没有立即听信,而是先派人取证的做法有多正确……
欧德微微抽了下嘴角,一半是无语一半是想笑:“怎么交?你打算自己跟他上床吗?”
“……??”刚刚还掌控全局的浮士德身体一僵,“这个床是必须上吗?不能推迟?不至于吧——”
“很至于。”欧德不觉得卡文迪许的脾气能好到一再被涮依旧平淡,而且,他有必须赴约的理由。
在那段接受削片手术的记忆中,他记得有个人是这么跟他解释的:“……接受手术后,你对于犹格索托斯来说,就处于一个祂无法观测、无法触及的空间中。”
但他之前明明和卡文迪许接触过很多次,卡文迪许甚至还在海底钳制过发狂的他……难道是手术的时间久了,出问题了?还是说,有别的什么机制,是他不了解的?
欧德慢慢在心里思索着这些问题,再次很坚定地对浮士德说:“不能推迟。我现在就要去见他。谁知道训练要多久?不满足他,万一他中途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浮士德脸都绿了,看得出来这人虽然嘴上花花,但是个彻头彻尾的情侣都去死党。欧德不禁想起之前梦中的宴席上,这人还嘀咕过要给底下人立个禁止办公室恋情的规矩:“你们真——不像话!给你两个小时,两小时够了吧?——不!一个小时。我看那位公爵大人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全英国估计都没几个人知道他,就这种深宅贵妇,能有本事折腾多久?我让老D送你去,在门口等一个小时,就直接载你去训练据点!”
“……”欧德的视线飘忽了一下,觉得卡文迪许的体能应当远不止浮士德的预估量。
但本来他去睡人图得就是情报,又不是真打算在进训练营前把自己整得下不了地,欧德一下抓住浮士德的手,无比诚恳地说:“那就全靠这位司机先生了。一小时一到,一定准时敲门要人,好吗?”
本来还挺为自己棒打鸳鸯的决定而得意的浮士德:“……?”
怎么个意思啊,那位公爵这么如狼似虎吗?怎么说得跟生怕自己一小时不被捞出来,就会被榨干在床上似的?
而当浮士德还在满腹疑窦时,卡文迪许庄园内。
书房被厚实的窗帘遮得不见光。
卡文迪许坐在一张深蓝色的切斯特菲尔德皮革沙发上,脚边是一团蜷缩的、抖如筛糠的瘦削身影。
侍立在侧的海恩第三次问出相同的问题:“为什么要派人在捕梦小镇外盯梢?”
海恩眼带怜悯,但更多的是兔死狐悲的恐惧。
他还记得他前两次问出这个问题时,地上这团伯爵大人的反应。
“什么盯梢?”第一次对方的反应是傲慢,“小卡文迪许,也许你的父亲曾在深海别邸身居高位,但他已经死了。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能够以这种方式和我说话?”
“我倒不介意告诉你——对,我们别邸一直在盯着捕梦小镇。但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一个深居简出的大少爷,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享受老卡文迪许给你留下的无尽财富不就够了?干嘛非得跑去那小镇?”
“我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一得知你出现在小镇外后就特意叫海恩去接你……你不该对我说谢谢吗?嗯?”
第二次他再问时,原本矜持傲慢的伯爵大人已经像个烂口袋一样瘫在地上,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一边蜷缩着抽搐,一边歇斯底里地咒骂:
“你……你什么都知道!!既然如此……何必问我?!”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整个别邸都会为我哀悼!我的家族,我的姓氏,将会在黑暗处的历史中永垂不朽!!”
这是他第三次再问。
地上的伯爵大人啜泣着攥住了他的裤脚:“替……替我求求情吧,海恩,海恩!”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我害得深海别邸差点暴露,我不该不知死活地插手卡文迪许家族的事务……但我给你钱了,我给你钱了海恩!求求你救我……”
“我不想……祂……祂不会杀死我的,祂甚至都不允许我疯狂!祂想要慢慢地……折磨我……又不允许我解脱……”
“我——亲爱的——兄弟。”一道奇怪的、像是混杂着嗡响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房间昏暗处响起,惊得海恩一个哆嗦——他记得自己锁了门窗,书房里没有第四个人啊!
一双奇异的、裂成三瓣的眼睛忽然在暗处亮起,那道声音又语调浮夸地说:“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发展出和我一样的兴趣……介意我加入你吗?”
一股死亡混沌的气息掺杂着如有实质的恶意,忽地漂浮到海恩身后,在他颈后轻嗅了一下后,蓦然包裹了他:“这个老态龙钟的人类恰好适合我上手——高龄老人,心脏破裂,哈!没人会知道他的死因是什么……给你省事啊,我的血亲。”
“……”海恩在这浓稠的恶意包裹下绝望地哆嗦起来,他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和他的主人一样同属三柱神之一的奈亚拉托斯,信徒们常称祂为伏行之混沌、千面之神、外神之信使。
但最重要的是,这是个以混乱为乐的邪恶存在。
兴致来时,祂能伪装成人类跑去城市里给市民们做表演,被人指摘那只是最简单的科学原理后,又会在一怒之下将整个城池里的人丢去喂外神。
这个家伙的心中没有什么该做、不该做,会不会跌份、有不有损形象的想法,有的只有混乱的欢愉,促使祂践行任何一个一时兴起的念头。
“……z……”海恩想要向自己的主人求救,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即使能发出声音又如何呢?他清楚自己主人的性子,对待生命的诞生和凋零都像花开花落一样寻常,祂怎么会为了一个背叛者,一个渺小的人类,和自己的同类发生口角呢?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却在神经紧绷之际听见他的主人说:“我需要他活着。你不该来见我的,奈亚拉托提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