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的神祇,也许可以抓住我,但依旧隔着一层空间。不论祂想往我身上用什么,攻击都会被阻隔在这层空间之外。”
欧德满意地放松身体,靠在沉重的靠椅椅腿上,脸上毫不遮掩地露出愉快的笑:“多么不公平啊……祂永远无法伤害我,但我却能从祂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他这么说着,脸上的神情却一点没有真觉得不公平的样子。卡文迪许微微侧耳,几乎能从对方的心跳中听出愉悦。
“算了,别装着不高兴撇着嘴角,”敞着衬衫的欧德屈起腿,用膝盖暗示性地摩挲了一下卡文迪许同样袒露着的胸膛,“你明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卡文迪许结实的身躯压了过来,像梦中那场光芒中的水雾那样淹没了他。
地面上的昂贵毛毯很快移了位,原本蓬松柔软的表面变得凌乱不堪,因潮湿揉出一撮撮的深色毛流。
卡文迪许保存了有几个世纪的切斯特菲尔德皮革沙发很快也遭了殃,欧德在晃动间有些恍惚地想,希望那位老管家打扫的时候别太崩溃……或者卡文迪许会亲自处理这些烂摊子?
一个小时的时间并不漫长,尤其在双方都足够享受的时候。
中午12点整,欧德穿着一套不那么合身的衬衫长裤,略带别扭地走出庄园。正打算坐进捷豹里发出一声满足、又不那么餍足的叹息,却在看清门口的载具时缓缓停下了脚步,张开嘴。
一架哑光灰色的飞机停在那里,特殊质地的漆涂层吸收着光弦,流畅而冷峻的机身线条凌厉得仿佛能划破长风。
等候在专机登机梯前的司机显然很喜欢看新兵蛋子这种没见识的模样,他穿着一身雪白的空军军装,笔挺地侍立在楼梯边,向欧德行了个军礼:“请登机吧,道格拉斯先生。这会是一段长途旅行。”
“……”欧德心脏都快突突跳出来了,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摸一下战机表面,但半途又矜持地强迫自己收回来,“呃,长途?我们要去哪?我以为浮士德想让我去训练基地。”
“我们是去训练基地。它在埃及,撒哈拉沙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上夹子,所以更新延迟到晚上,后面会恢复正常时间[摊手]
第24章 他有点……他有点过头了
尽管内心对于浮士德的决定极为不满, 欧德的心依旧迅速被帅气冷峻的战机俘获了。
他打小就喜欢枪啊坦克啊战舰啊这类东西,但出于种种原因,他的爱好都夭折于开头, 没想到成年后竟意外实现了从搜集模型到坐上真家伙的跨越:“她叫什么?”
欧德小心翼翼地坐上设计简洁的座位,忍不住拿手摸了又摸扶手上那些光带一样的裁剪线,卡文迪许家的切斯特菲尔德沙发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反倒被欧德不客气地挠了好几道印子。
“BAC 1-11,我们一般叫她‘天上的阿斯顿马丁’。除了伊娃科长设计的战舰,几乎没有哪款战舰能飞得比她快——但你得知道, 伊娃科长设计的载具都得拿命开,所以这两者间没有什么可比性。”
老D钻进舱门,冲欧德示意了一下机尾的方向:“看见那扇舱门了吗?里面有处长为您准备的……必需品。您可以在旅程中用里面的东西打发打发时间。”
如果不是腰还酸着, 心里还记挂着成年人的体面, 欧德简直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他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怀揣着心脏都在颤抖的激动按开舱门, 就见缓缓滑向两侧的舱门内逐渐展露出满墙的他根本叫不上名字的枪械。
“您的工作服挂在进门右手边,尺寸应当都是合身的。”老D在驾驶座上又说了句“我确信更换衣服这种小事应当不需要我帮忙”, 就抬手叩击按键, 关上侧、后舱门,飞机微微颠簸着启动起来。
不知道其他新兵坐上这架战机是怎么想的, 反正欧德紧紧抱着三把从墙上摘下来的重型枪,有种圣诞节早晨发现自己直接掉进了圣诞老人窝, 被礼物淹没的惊喜和恍惚感。至于老D特意提到的工作服,欧德直接忽略了。
且不论在撒哈拉沙漠里穿西装是一件多折磨自己、服务他人的行为, 之前梦境里那个埃及同伴的话还历历在耳。欧德不打算这次还穿着西装参加什么新兵仪式,搞得人家埃及小哥临死了还在念叨“西装掐腰,带劲!”, 趁着正活跃的时候谈个正经恋爱不好么。
胡乱想着些有的没的,欧德在装备舱里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老D这趟并非专门为了送他去训练营地,途中也接送了不少人,东西方的面孔都有,绝大多数都带着伤。疗伤的过程中,他们也会互相闲扯几句话:
“我真求求了。太岁,本来我就觉得太岁这东西长得跟块活着的肉似的很叫人发毛,再长几百双眼睛——有没有可能,这些怪物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点,更能快捷地占领地球呢??”
“呵!那怎么了,怪物长得像怪物难道不正常吗?想想我们那儿的傻逼们——那群老得快入土的老家伙们非得指责深潜者为什么抓男人比抓女人多。我愿意用这帮老臭肉们换你们那儿的假太岁。”
“我的战友死了。他的尸体因为污染不能取回来。……我要怎么和他的家人交代?”
战机里一下安静了下来,欧德在装备舱内顿住了寻宝的手。
兴奋如同潮水般褪去,无可回避的现实再度横亘在眼前。
接下来的一路,临时乘客们都没有说话。中途他们挨个下机,欧德在这静默中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架飞机仅仅是死亡与死亡之间的停靠站,战士们刚挣扎着从一场生死中爬上来,就又急匆匆地奔赴下一场生死。
战机抵达据点,已经是深夜。
零下的沙漠温度让欧德不得不哆哆嗦嗦、还是裹上了西装,在老D的陪伴下抵达自己的宿舍。
“啪!”
暖黄一团的灯光悬在天花板上,屋里的四张行军床都空空荡荡。
“看来您的室友们今晚都有任务,您可以享受难得的清静了。”老D将手里拖着的行李箱推到欧德的床边,箱子里都是浮士德帮忙准备的日用必需品,“好好休息,先生。明天的训练会很累。”
老D看了眼腕间的通讯器,很快便脚步匆匆地走了,大概又有谁需要他去接。
欧德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阵,几秒后慢慢走到窗边的座椅上坐下。
沙漠夜间的寒风叩击着窗台,他渐渐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空荡的房间里搏动,好像又一次将他抛回了失去祖父的祖宅里,回到了狭窄的廉租小屋里。喧嚣的世界在密闭的空间外运转着,纺织机一样编织者密密麻麻的羁绊与联系,但唯独没有一根线牵扯向他。
恐惧忽地像海啸一样卷席了他,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悸动起来,身体跟着一次次血脉泵出晃动,呼吸开始艰难,直到他像濒临窒息般拼命地粗喘,几欲作呕。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论是什么,只要别让他停下来——
别让他有时间想起那些他不想回忆的死亡。
与此同时,GORCC驻撒哈拉基地内,教官办公室内。
“你刚刚说这个新来的小朋友有什么问题来着?”一名留着白须的老者穿着一件白色老头衫,就这么大喇喇地坐在撒哈拉零下的低温里,手里甚至还晃着一把蒲扇,“诶,你别动!我都快给你算出来你这恋爱运了。”
“……”浮士德居然也有无可奈何到只能翻白眼、猛叹一口气的时候,他有气无力地掐灭了手中的雪茄,“您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为什么非得在这个问题上扯着不放?听我说,欧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