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一点,元栖尘头上未愈的伤口又重新淌出血来,与魔纹交织在一起,美得就像一幅画。
纪剑屏意识到机会到了:“今日若放虎归山,往后再想请元栖尘给个交代恐怕就难了。机不可失,纪某愿助裴掌教一臂之力,拿下元栖尘。”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一片应和之声。
“你们可以试试。”元栖尘目光微敛,一手按在惊鸿剑柄之上。
群情激愤,不等裴天和有所表示,相继飞身向前。
“诸位且慢!”
比惊鸿更快出鞘的是阙子真的渊鱼,剑气如虹,在元栖尘和仙门百家之间划开一道浅浅的沟壑。
“小师叔绝不是元栖尘所杀。”
元栖尘蓦地抬头。
“玉山仙君这是何意?”纪剑屏狠狠皱眉。
阙子真解释道:“我与元栖尘相识多年,以他性格,做过的事自会坦然承认,他既不认,那便不是。”
裴天和面有不忍,却不得不告诉他残忍的事实。
“无论一鸣是否死于他手,黄庭护心镜被夺,藏书阁及护山大阵被毁都是不争的事实,为师身为掌教,必须为天枢宫上下讨个说法。子真,我不求你对他拔剑相向,你若还认我这个师尊,还当天枢宫是家,就不要阻拦。”
阙子真被钉在原地,难以向前,亦无法向后。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的两难境地。
元栖尘心疼他的处境,又恨他总是为难。
为什么不能坚定不移地选择一次?
哪怕选的不是他。
他牵着元霄的手不自觉握紧,少年吃痛,从融合先天法器的迷蒙中撑开双目,随之吐出一口淤血。
元栖尘急了,一时顾不得别的,抓着元霄肩膀上下检查一番,被其混乱的内息吓了一跳。
不久前才被封住的两颗金丹竟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阙子真!”
他还是下意识叫了这个名字。
阙子真被这声急切的呼喊拽了回来。
“怎么回事?”
“法器已经融合,它在引外面两颗金丹向上。”
碍眼的家伙要走了,被封住的自然蠢蠢欲动,要出来独占一隅,可它们一动,该走的却不愿走了。
元栖尘拔出惊鸿,幻化成鞭,另一手将阙子真按下:“你替元霄牵引金丹,我最多撑一刻,要快!”
需要被牵引去往靠近识海上丹田的两颗金丹皆是灵气,此事只能阙子真来做。
目睹一切的人们隐约想起,方才元栖尘似乎是被玉山仙君抱着出来的,只是彼时藏书阁坍塌的动静太大,众人未过多在意。
如今想来,二人的相处是否有些不同寻常。
太过熟稔。
又那么的理所当然。
猜测很多,可当着裴掌教的面自然不方便多说。
当务之急是拿下元栖尘。
没了玉山仙君阻拦,他们终于同元栖尘短兵相接了。
大乘期的几位宗主自持身份,没有参与这场正义的群殴,但人多势众,元栖尘重伤之下招架得很是艰难。
但艰难的不仅是元栖尘,他的对手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很多。
这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元栖尘说是一刻,那便是一刻。
一刻之后,他倒飞摔至阙子真身前。
联手将他击退的几人脸上大喜,正欲上前取他性命,元霄倏地睁开双眼。
他此前意识混沌,却能听清发生了什么,见他爹狼狈至此,不由红了眼眶。
沾染了瘀血的双手就近抓起阙子真身侧的渊鱼,轻轻一拔,长剑脱鞘而出。
稚气未脱的少年起身拦在元栖尘身前,恶狠狠道:“谁敢伤我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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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回收文案[哈哈大笑]
第56章 欺师灭祖还是救儿子,你……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冲杀过来的几人生生停住, 睁大了眼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渊鱼。
元霄也纳罕,他撑死一个金丹修为,威慑力这么强吗?
殊不知他们怕的不是他,而是他手里的剑。
谁不知渊鱼是玉山仙君的本命剑。
此剑有灵, 除了玉山仙君, 无人能够使用,即便是与之修为相当的元栖尘也不能拔出这把剑。可眼前这个少年却轻而易举将它拿在了手中。
本命法器唯有血脉相连之人方可继承, 也就是说, 这名喊着元栖尘“父君”的少年其实是……
玉山仙君之子。
更准确地说, 是魔尊元栖尘和玉山仙君之子。
嘶——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顿觉如在梦中,更有甚者,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什么不知名的离奇幻境。
这二人是怎么扯到一起去的?
不是宿怨颇深的对手吗?不是你追我赶一百多年的死对头吗?
结果他们居然有一个儿子?还这么大了!
这对吗?
这合理吗?!
没有人怀疑少年同元栖尘之间的父子关系,他们实在太像了。
元霄自踏入盛一鸣为他精心准备的阵法中后, 换颜符便失去了效果, 除了对他身份心知肚明的三个人以外,便只有聂长东这些长老们曾经见过他。
难怪……难怪这位魔域少主那次找上门来被擒时, 元栖尘救人不成, 会说出他是阙子真的儿子这种话。
他们都以为是故意恶心人的玩笑,没想到竟是如假包换的真相!
聂长东也险些像当时的宣衡师兄一样被气倒。
一百多年前, 他们正当年少, 阙子真性子孤僻不善与人交往, 被元栖尘这种狡猾的魔族拐骗尚在情理之中。
可拔出渊鱼的少年左不过十三四岁, 正是元栖尘同仙门百家关系最紧张的一段时日。任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二人究竟是如何暗度陈仓的?
“元栖尘素来狡诈,子真定是被这厮媚术蛊惑了才酿下大祸。”聂长东气得满脸通红,声音颤抖, “子真,还不快将渊鱼唤回!”
莫说从小看着阙子真长大的天枢宫长老,就连仙门百家这些人也同样恍惚。
聂长东说他被元栖尘蛊惑,可元栖尘早已是强弩之末,哪里像是能维持媚术的样子。
而阙子真从不顾安危冲进禁地,替那孩子牵引金丹,再到方才第一时间揽住虚弱的元栖尘,怎么也不像被胁迫的样子。
与裴天和一向关系不错的逍遥天宗宗主望向老友,目露同情,只差没说一句节哀顺变了。
裴天和却比预料中更加平静,他穿过众人自觉让开的一条路,缓步来到父子三人面前。
“子真,收剑。”
阙子真低首抿唇不语。
元霄是他亲子,元栖尘与他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裴天和不仅仅是要让他收剑,而是要他退后一步,将妻子曝露在身前。
“一鸣不义在先,咎由自取,我可以不计较。藏书阁固然沉入湖底,留影书却尚可打捞。为师不要他性命,只要他去惩戒院认罪,归还黄庭护心镜。”
天枢宫利益在前,裴天和已然做了最大的让步,见他无动于衷,不由压低声音喝道:“阙子真,收剑!”
阙子真浑身一僵。
“老东西,你想都别想!”
元栖尘骂完,便因力气不支咳了好几声。
拿走黄庭护心镜无异于取走元霄性命。
他蔓延至颈侧的魔纹同鲜血和在一起,妖冶异常,冷笑一声,死死揪住阙子真衣领:“欺师灭祖还是救儿子,你选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