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吃五谷长大,受四季风霜摧残,几乎没有人的皮肤是完美无暇的,白尘的是。
他的皮肤找不到瑕疵,看不到毛孔,细腻平滑雪白,和粘稠的血色对撞,几乎刺目。
楚虚舟停下脚步。
导演和造型师拿着画好的图稿给他讲戏:“我们这场要拍白尘被血管诡吸血,为了真实,血管诡的血管要和白尘的尽量紧密贴合,营造出他们的血管相连的假象。”
这很有难度。
血管诡自带粘度,血管可以黏在白尘皮肤上,但楚虚舟要找到白尘的血管,还要让血管充盈明显一点,再将血管诡的血管用力黏在白尘皮肤上。
为什么要用力,因为要在他柔软的皮肤上弄出一个血管的凹陷,像是插进了皮肤里一样,这样镜头扫过来时才会真实。
楚虚舟在导演的指导下,用力攥紧白尘的胳膊,凝脂般的皮肤在僵硬的手下收紧,下面的血管微微股胀起来,同时被烫出的粉色蔓延开来,再被可怖的血管用力黏住。
一副凄惨的像是被凌虐的画面。
可是这个人打败了自己。
楚虚舟恍惚了一下,手蓦地收紧,手下面粉色更深,血管更鼓胀。
白尘发出不舒服的哼声被血管诡的血管堵住,那是楚虚舟刚放到他嘴里的,好多根血管。
这场戏拍了一个多小时。拍完后,楚虚舟走到导演身边,问他:“这种戏还有多少场?”
“怎么了?”导演有点紧张。
他跟楚虚舟接触时间不长,之前听圈内人说,楚虚舟是非常好相与的投资人,没什么特殊癖好,性格也随和,这段时间他接触下来确实是这样,他平静随和,波澜不惊,在他面前很放松。
这是第一次,他在楚虚舟身上感到不稳定的,危险的“躁”。
楚虚舟没有立即回答,导演第一次发现,楚虚舟这人其实很有压迫感,他长得比一般人高,拍摄时被撸起的袖子下小臂也比一般人长,上面肌肉线条莫名比正常人硬很多,似乎藏着可怕的力量,蓄势待发。
安静站在那里不说话时,很像在酝酿着危险。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说:“没什么,就是问问。”
“哦哦哦。”导演说:“白尘和血管诡的戏还有不少,但像刚才这种比较难拍,需要虚舟大佬你帮忙的只有两场了。”
楚虚舟点了下头,导演明显感觉空气顺畅了些。
“虚舟大佬。”董曼跑过来说:“白尘老师让您帮他洗血。”
空气又紧绷了。
上次拍戏,血管诡把血灌到了白尘嘴里,漱口不愿意漱,就是楚虚舟用能量给他把血吸出来。这次的戏,血管都插嘴里了,自然又有很多血。
白尘使唤人成习惯,不愿意漱口,让楚虚舟来给他吸,干净省事。
血管被从嘴巴里小心地拿出来,嘴巴上全是血,红艳艳的。助理要给他擦时,楚虚舟说:“我来吧。”
助理非常熟练地把毛巾递给他,“麻烦您了。”
网上很多酸言酸雨说,白尘背地里不知道怎么伺候虚舟这位大金主。白尘的助理知道,实际上,一直是虚舟大佬在伺候白尘。
小到鞋带开了弯腰系鞋带,大到剧本筛选和职业规划,一人等同于经纪人加助理加保姆。
助理放心地把毛巾给他,出去做其他事。
嘴巴和周围的血被擦干净后,楚虚舟的手捂住白尘的嘴。
他有点反应迟钝一样,楚虚舟的手捂上去,他才看着他缓缓贴着掌心张开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
楚虚舟的神经跟着一张一紧,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白尘是在说话。
“你说什么?”他松开手问。原本干燥的掌心已经变得濡湿,上面一圈明显的水痕。
白尘:“我说,为什么你的体温这么高?你想过吗?”
确实想过,想了很久很远。
楚虚舟已经忘记自己做人时是什么感觉了。
他也忘了自己做人时的很多事,太久远了,他只记得他很年轻的时候就死了,又没死。
从棺材里爬出来,像个人一样和欣喜若狂的家人们一起继续生活,实际上他已经不再是人,他的身体一直维持在他死去的样子,且没有温度。
当二十年过去,他的样子还没有变一丝一毫,且体温一直那么低,他父母看他的眼神开始出现忌惮和害怕,他就留下一封家书,踏上了远游的路。
他游历了很久很久,久到记不住时间。
他见过最美的风景,走过很多场盛世,看过血流成河的战场,也见过不少奢靡淫乱的场景,但他的心跳和体温始终没有一点变化。
心脏不怎么跳,体温一直很低。
活死人没有情欲。这一点他在越来越多的尸族中得到验证。
无数个日子中,他积攒了很多能量,这些能量能让他在必要时维持正常人的体温,但不用能量时,几百年来他的体温一直很低,心脏几乎不跳。
从他变成活死人以来,最该热血沸腾的一次,和白尘打架那次,他的体温也丝毫没变化。
只是在某一天,忽然之间,星星之火悄然出现。
就在白尘出乎预料地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他的名字时,那天晚上回去后,楚虚舟感受着陌生的体温,一整夜都没睡。
原来,他还没死。
那天白尘拍戏,蠢蠢欲动的火苗燎原,楚虚舟久违地感受到了陌生的欲望。
在床上躺了几十年的人,刚下床不会走路。
体温低了几百年的活死人,刚有体温也不会控制。
其他许多无法诉说,楚虚舟是这么跟白尘解释的。
白尘说:“我有一个方法可以控制你的体温,你要试试吗?”
第21章
“你上次不是试过吗?没用。”楚虚舟说。
“上次方法不对。”白尘说:“上次我是用压制的方法,我的能量确实不如你的,压制不了。”
楚虚舟视线从他嘴上移到眼睛上,“这次想用什么方法?”
“你给我吸血用的这个方法。”白尘单纯又认真地看着他说。
“什么——”
异常的柔软堵住了楚虚舟的话,他僵直地站在那里,黑洞般的眼睛倒映着白尘的脸,轰得一声,虚无之中宇宙爆炸。
沉寂的心脏开始生猛跳动,静止的血液急速流动。
身体里过高的温度被贴过来的唇吸走,温度只是在刚开始降了一下,更高的热量凶猛地生出,在体内熊熊燃烧、流窜,不仅楚虚舟的温度不降反升,白尘被烫得唇瑟缩了一下,脸上被烘出热红。
反应过来的楚虚舟手放在白尘腋下,要把他推开,只推出一点,不愿意离开的白尘一张嘴咬了上去。
体温越来越高,化妆间的温度跟着上升,如果换成一个普通人早就被烧成傻子了。即便白尘不是普通人,他也有点受不住,他要炸了。
董曼没说错,他猜的也没错,他第一次有因吃太多而要被撑炸了的感觉。
烫人的爱意源源不断地冲进白尘的血管,如果此时他去拍刚才的戏一定会简单很多,他全身的血管都明显地鼓胀了起来。这些爱意滋养又烧灼着白尘的身体,直到血管鼓胀再也挤不进去一丝。
不用楚虚舟再推,白尘虚脱而松开嘴,睁着湿润的眼睛看着楚虚舟,“抱歉,这个方法好像也没用,没能降低你的体温。”
“……”
刚想开口问他的楚虚舟,看着他泛红但纯真的眼神,一时无言。
“等我再想想其他办法。”白尘说。
楚虚舟终于按向了自己的额角,“真的不用了,谢谢。”
白尘可惜地说:“那好吧。我感觉向外疏导热量的方法是对的,只不过一次可能不够,需要很多次。”
楚虚舟:“……”
他闭上眼,体内的能量运行一周,还是没能压在那逐渐攀升的高温,但终于稍稍平静下来,头脑和心脏不再轰隆隆响。
“这个方向可能对,但用错部位了,下次不要用嘴。”楚虚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