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美攻掉马了(56)

2025-12-31

  数以万计的营帐如黑色密林一般,毫无顾忌地朝着雪地深处肆意蔓延,似要将这片苍茫大地统统纳入麾下。

  营地中央,金色王帐巍峨矗立,拔地擎天。即使是在傍晚,镶嵌着金丝的帐顶依旧迸射出璀璨光芒,仿佛在向这片土地默默宣告王者的无上威严。

  身披铁甲的将士如林而立,严正以待,密密麻麻地防守在王帐之外。直到待看清来人是那位赫赫威名的少年将军,他们才略微退后几步,让出一条狭窄通道。

  白麟玉正欲掀开帐帘,无意间转头,却发现九方潇远远站在几丈开外,身影已然沉入暮色。

  “你不进去听听他说什么吗?”白麟玉传音问道。

  九方潇轻轻摇头,道:“姜舒好像察觉了我的存在,你自己去吧。”

  白麟玉目光微沉,心绪复杂。这几日九方潇冷静得近乎可怕,既不问他旧事,也没有与他纠缠,就像是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似的。

  “妖骨之力能与此间境界产生联结,你上回无意中释放灵流,姜舒洞察力惊人,兴许真看见你了!”

  白麟玉收回眼神,接着嘱咐道:“你就在帐外等我。”

  帐帘掀起又落下,白麟玉大步跨了进去。

  九方潇找到一处隐秘空地,闭上双目盘膝而坐。

  心里的不安仍旧没有好转,反而脑海中浮现出越来越多的痛苦回忆,搅得他浑身难受,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难不成是天道秩序出了差错?”九方潇轻按眼眶喃喃自语,他能感受到双眸之中的妖瞳好像在与天地共鸣!

  许久之后,一人温热的掌心突然捉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回事?”白麟玉望着他腕间仅存的五道符文,蹙眉紧张道:“你何时又解了五道禁制?”

  九方潇缓缓抬眸,平静地观察白麟玉的神情。

  他道:“我只是想试试,若是将禁制符文都解开了,我究竟会不会死?”

  他的语气很轻,不是质问,也没有丝毫怒气,就好像在说与自己无关之事。

  “当然不会!”

  白麟玉骤然睁大眼睛,旋即单膝跪地与他对视,急道:“你身上已有一根妖骨,这禁制是为了护佑你不被妖神之力侵扰,我没想过要害你。”

  “那你告诉我,冰川之底,你是如何救得我?”

  “我……”白麟玉喉结滚动,难以启齿。

  “不想说就算了。”九方潇见他吞吞吐吐,眼里的亮芒倏尔黯淡下去,转而道:“姜舒找你何事?”

  “和之前发生过的一样,派我去明城迎接忠王妃,也就是莜夫人。”

  “明城?”

  “她是明城城主的侄女。”

  “城主和你有何关系?”

  “嗯?”白麟玉微微一怔,面露疑惑。

  九方潇从地上起身,居高临下道:“你不是说莜夫人是你的亲人,怎么城主又跟你没关系了?”

  “这……”

  白麟玉一时语塞。他害怕九方潇真的恼了,于是便站起身子,仰头望向那双碧眸,低声道:

  “莜夫人自然不是我的血亲。麟族……就剩我一个人了……”

  九方潇闻言,果然没有继续问。

  白麟玉见状,心中忽然像压了块石头似的,他本不该用这种方式逃避他的追问。

  残阳渐渐没入远山尽头,月色被几片乌云遮住。眨眼间,整个天空变得一片昏暗,唯有几点寒星勉强照亮二人冷峻的轮廓。

  “莜夫人之事我必须亲身前往,今晚就出发。”

  “路上小心。”

  温柔低语回荡在浓墨般的夜色下,有那么一瞬间,白麟玉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同我一起吗?”白麟玉即便不愿意九方潇跟随,却还是忍不住发问。

  “以你之能为,何须我相陪?”九方潇顿了顿,目光投向漆黑的天幕:

  “上次你不是说,姜舒故意支开你意图对临城百姓下手,待你归来之后,众人皆已被喂了丹药,变成一群行尸走肉,癫狂恶徒。我若陪你去了明城,谁又来探查此事,拯救万民?”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白麟玉心里清楚,面前之人语带试探,是真的起了疑心。

  于是他郑重道:“如此也好!这里发生之事我虽经历过一回,可还是无法完全得知疫毒之变的真相。

  那便有劳你替我分担——不过,义军实力强劲,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一人硬抗。若你真的遇到危险,就用玉令求援!”

  九方潇的脸色终于不是一片寒霜,他瞥他一眼,不屑道:

  “白将军太小看我了。”

  白麟玉心下一松,嘴角微扬:“不出三日,我便能回来!”

  “好。”九方潇点头,目送白麟玉策马离去……

  九方潇虽知天命难为,但他既答应了帮人查找疫毒线索,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搜遍军营后,他又赶忙前往鹤羽山居。然而,姜舒和林鸢二人各行其事,并无异样,言谈举止间亦不见丝毫破绽。

  九方潇无奈,只得前往断岳山庄探寻林善动向,熟料沿途密林里的丝丝低语打断了他的步伐——

  “主上为何要与林善约战?敌寡我众、强弱分明,为何不直接攻占临城?”

  “传闻林善早已与妖邪之辈暗中勾连,手中握有灭世妖瞳。主上心怀天下,不想伤及无辜,可我们却不能坐以待毙,届时你等众人务必听从郁大人差遣。”

  九方潇借着风势,悄无声息走到近前。

  方才谈话的两人,身披铠甲、腰佩铁剑,看他们打扮,像是军营中极为重要的人物——其中一个人正是沈集,另一个他未曾见过。

  那人对沈集密语几句,沈集示意了然:“大人放心,我定会依计行事,确保主上安危。”

  身旁的两人复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之事,九方潇已没有耐心继续听了——这场约战来得毫无缘由,怎么看都是暗藏玄机,恐怕这几日还得时刻关注临城内外,如此才好先发制人,防患未然。

  “与林善勾结的妖人是谁?”

  沈集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截住了九方潇的思绪,他的靴底刚移开半寸,旋即又踏了回来。

  另一人嘴角微动,用唇语描出“九方潇”三个字。

  ……

  次日,临城表面平静,百姓安然无恙,但“妖神重生,祸乱人间”的流言,却如疾风一般在华县传开了。

  有人煞有介事,声称九方潇这几年来一直暗中躲在断岳山庄,与左相林善密谋颠覆北宸皇权。更有甚者,还说九方潇早已与魔族勾结,正筹备着夺回南安帝位,意图血洗人族,称霸三界。

  市井间的流言蜚语虽传得绘声绘色,但此事与执掌临城大权的林善相关,这些话自然上不得台面,众人只敢在私下里议论。

  那些人将矛头对准他,只让九方潇觉得可笑至极,他索性运用体内妖骨之力,堂而皇之地现出身影。

  既然对于毒谋一事尚无所知,不如以身入局,引得心怀不轨之辈主动来寻。

  九方潇坐在街边茶铺,冷茶饮了一杯又一杯,心中的烦躁如同山间野火,没有熄灭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他双手抱臂,开始担忧姜舒支走白麟玉的目的,可刚一抚上腰间玉令,又将手拿开半寸。他虽装作毫不在意,心里其实还在气闷。

  九方潇此生最憎恶的便是像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摆布——白麟玉从始至终都知晓他的身份,又步步为营,将他引入早已设好的陷阱。

  现下只要一想到此处,九方潇的心脏便隐隐作痛,他宁愿与那人情断义绝,不复相见,也无法忍受这种算计欺骗。

  九方潇举棋不定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了千里之外的传音。

  “阿潇——”

  不待白麟玉说完,九方潇便抢先发问:

  “你是不是对我下蛊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又带着几分克制。

  “没有……”白麟玉对这句没来由的诘问感到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