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辛突然道:“段大人既是妖族翘楚,又是南安之主身边的红人,想必定是妖力通玄,修为高深,自然是不用害怕什么邪煞冤鬼了。”
段青寻闻言轻笑,转身对狞魔将道:
“同行五人中,其余三位皆是人族,唯有魔将与在下是妖魔异类,魔将如若不嫌,我二人结为同盟,彼此照应,怎么样?”
狞魔将不动声色,他未接段青寻的话,转手取下胸前符牌,物归原主:
“殿主好意,魔人心领。”
韦洲不置可否,目光逡巡一圈,轻拍腰间锁链,化作青烟,消散于无形。
棋局布定,只待落子。
逸云归眉眼微垂,对试炼者道:
“‘逆流’与‘飞梭’藏于幻阵四象,按照此前议定,由白郎君护持东南灵枢,洛宗师护持西北灵枢,其余三位道友可择取不同方位,诸位可联手共战,亦可独闯险关,不过——
最终赢家只有一位,若有多人一道寻得阵眼,出阵之后本尊再作遴选。”
众人了然于心,抬腿正要急往幻阵,却被逸云归出声制止。
逸云归看向九方潇与越妙然:
“‘时痕’法阵变换莫测,稳妥起见,首尾需有高手压阵而行。二位乃丹魄神座门下高徒,不如行在前方,再由本尊负责殿后。”
“理应如此。”
越妙然颔首会意,拂尘微抬,示意九方潇与自己同行。
九方潇若有所失,驻足原地。他收回思绪,望向逸云归,冷声道:
“仙尊与师姐先行,我来断后!”
逸云归轻振衣袖,负手而立,声调听起来平静如水:“也好。”
深邃眼神扫向九方潇身侧之人,逸云归旋即又偏过头去,不再多话。
白麟玉突然道:“阿潇,你同玄妙司裁先行入阵。”
九方潇眸光微敛,不解其意。
嘴上虽吐出“不行”二字,但见那人面色坚定,不容置疑,只得旋身抬步,与越妙然一道没入阵前氤氲。
洛佩清,郁辛和段青寻三人依次入阵,偌大空间此刻仅存两道身影。
白麟玉率先开口,语气不耐:“仙尊有话要说?”
逸云归看见他颈侧血迹,轻蔑道:“白麟玉,本尊会在阵中杀你。”
“随时奉陪。”
白麟玉面色阴沉,侧身掠过。
逸云归将他拦下,语气森冷下来:
“卑贱无耻的麟族,怎配同他并肩而立?”
“麟族凋零至此,天族圣主才是始作俑者。我知仙尊与圣主仇深似海,本也无意与仙尊冲突。但是——
仙尊既要挑衅,我必将倾尽全力,让洺岫仙阙变成第二个玄阳境,拖着众位上仙与仙尊一起,同赴黄泉。”
“九方潇若是闻得此言,还会容你为所欲为,予求予取么?”
逸云归轻摇折扇,威逼道:
“区区凡人,连天象异变都束手无策,竟敢口出狂言,妄想与天道违抗,若无妖神之力相助,你也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罢了。”
白麟玉闻言,身姿决然,不再停留。
迈入阵门的刹那,却忽地转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之色:
“仙尊这副模样,比逸子洺还要可怜。”
……
第68章 琼阶双影
幻阵,浮影街。
艳阳高照,为整条大街镀上一层金辉,微风带来槐花的芳香,令人身心愉悦,烦恼皆消。
突兀的是,如此亮洁如新的街道,却未见半个人影。
这里,早已没了一丝生机。
九方潇在幻阵之中修行多年,此间一切虽是梦幻泡影,可他最为熟悉不过——
沿着眼前主街一路行至尽头,穿过城外的茂林与涧溪,再沿着天梯攀至终年积雪的玄天峰,身处云雾缭绕之中,便能望见那座银墙金瓦,如同九霄仙宫一般的明心殿。
九方潇腾身落于酒肆凭栏,凝眸道:
“阵眼设在明心殿。师姐若要修炼,需尽早寻到‘飞梭’符篆才是。”
越妙然点头,若有所思:
“妖骨恐是遗落过往光阴。既如此,那便由师弟镇守东南灵枢,本座亲赴西北灵枢。若你寻得‘飞梭’,即刻传讯交我,待我寻得‘逆流’,亦当守约交付,如何?”
“多谢师姐。”九方潇微微颔首。顿声片刻后,又神色踌躇道:
“若你此番功成,那昭儿?”
“她于尘世尚有一番因果,我若强行将其带出人界是非之地,反倒会乱了她的命数。”
九方潇闻言会意。
越妙然提气纵身,借力流云,转眼就朝着远处西山疾驰而去。
没过一会儿,虚空中绽出一道涟漪,五名试炼者倏然现身,不过,洺岫仙尊却不再此列。
九方潇不关心逸云归的动向,只将眼神落在白麟玉身上。
那个人同样也在看他。
九方潇心下一松,他移开视线,又对众人道:
“东南方位由我司掌,玄妙神座已奔赴西北方向。两枚符篆分别藏于两地灵枢,阵眼设于云海之上的明心殿。
我所知晓的,皆已相告,各位且凭本事,各取所需。
幻阵之内禁制森严,旦起杀念,只会伤人伤己,得不偿失。诸位若逢险境,可默诵灵诀求援。”
狞魔将闻言,径直抽身离开。
洛佩清主动寻求合作,他语气诚恳,对白麟玉道:
“你与我同为幻阵护持者,自当携手破局,共寻阵眼。洛某人久闻白郎君刀法了得,早就心痒难搔,想与你切磋一番,不如此番我们合力通关,待出阵之后,再以武论道,一决胜负,道友意下如何?”
言毕,他又将目光投向段青寻与郁辛二人:“当然,洛某人也愿意同二位协作共赢。”
白麟玉淡然道:“登仙金榜于我而言是锦上添花之物,洛宗师既有诚意,在下没有推辞的道理。”
郁辛先是看向白麟玉,见他面无波澜,后又对洛佩清回话:
“不才想与洛宗师同往西北灵枢,协作觅得符篆,不知洛宗师可否应允?”
洛佩清明知郁辛是白麟玉心腹,闻得此言却也不恼,反而眼底含笑,痛快答应。
段青寻上前几步,笑道:“看来我只得与白郎君同行了,万望你与潇君不要嫌弃。”说完,他又向凭栏处张望一眼。
白麟玉点头致意。
他虽顶着碧云宗弟子的名号,但其真实身份早已人尽皆知,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举止间更加磊落坦荡。
阵营既分,众人各自行事,只不过,天道难寻,一连过了三日,两枚符篆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线索。
今夜,月黑风高,更添了几分肃杀寂寥之感。
白麟玉心中焦急,打算叫上九方潇再去探一次明心殿。
他二人和段青寻,如今都在浮影街的某处客栈落脚,只不过整条街上没有别的活物就是了。
昏黄灯火从门缝中缓缓透出,白麟玉握住门环顺势推门,木门“吱吱”作响,却是纹丝不动。
“你锁门干什么?”
白麟玉轻拍门扉,低声探问。
这几日,九方潇有意同他拉开距离,白麟玉明白,他始终放不下上次误伤饮血一事。
白麟玉心里也不好受,看那日情况,九方潇分明是妖性难控,心魔暗生,长此以往,恐是要伤及本源。
念及此处,白麟玉轻发掌力,破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那人伏在案前的背影——沉静温和,清隽卓然。
刚至亥时,怎会睡得那样沉?
难道……
白麟玉猛地绷紧心弦,大步上前,急唤出声:
“阿潇,醒醒!还好吗?”
九方潇的脑袋原是埋在臂弯,被人摇晃得很了,他才微微仰首,睫羽翕动。
碧色瞳孔浮出几条若隐若现的血丝,看起来极为疲惫不堪。
“一时犯困,小睡而已。”他回过神来,涩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