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珺独自一人又站在院子里发呆,突然,不知谁从院墙外射进来一只卷起来的纸条,落于地上。
她拾起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后日未时老地方景行。
夏珺急忙冲出院子,见巷道内却空无一人。她又低头看了一遍这张纸条,然后将它紧攥在手里,捏成一团。
夏珺回到院子里,正好见到叶空城从西厢房内出来。
他见夏珺神色复杂,问道:“怎么了?”
“梁景行传来消息,说要见我。”
“在哪里?”
“他没有明说,我想......我知道他指的是哪里。”
“需要我陪你同去么?”
“不,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是该去做个了断了。”
叶空城没有再坚持,夏珺独自回到房内。她并没有什么行囊可收拾,只带上佩剑便够了。
但在抓起桌上的佩剑时,她却停顿了下来,她凝视着这把闪着青色微光的长剑,眼神一点点扫过每一个镂刻的花纹、嵌饰,伸手将剑拔出鞘,光亮的剑身映出自己的面庞,恰如她第一次拿到这把剑的时候——
这就是我的剑了,我有属于自己的剑了。
“景行,我拿着这把剑,以后就可以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了。”
“那你便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不可以么?”
......
但如今,物是人非......
夏珺强迫自己收回思绪,不再回忆,收剑佩好,便走出房门。
迎面看到叶空城仍站在原地,看她的神情中带着担忧、关切与不舍。
夏珺冲他淡淡一笑:“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踏出院子,夏珺便不假思索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老地方,一定也只可能是那里。
第73章 人间有味是清欢
梁府。
一日的奔波,夏珺终于站在了这高大的院墙前。
与一年前她离去时相比显出了些如老人般垂垂暮年的颓势,时间其实说长不长,只是没了人迹,便多了些萧索。
又是深秋。
夏珺记得,她最后一次见到年少时的梁景行,也是深秋。
梁府的大门紧闭着,锁头上已经结了厚厚一层灰,门的四角也有了蛛网。
盛极一时的豪门贵府,衰败不过白驹过隙。
夏珺驾轻就熟地来到东北角,纵身一跃,翻过墙头,落于半人身高的杂草丛中。
清欢阁的整个院子都长满了杂草,如同丛林一般,正值深秋,草木枯黄,歪歪倒倒,夏珺踩踏在厚厚一层如棉花般的枯草上行进,向前院正殿走去。
果不其然,夏珺看到一个身影站在正院的一棵树下,那是她以为梁景行死后亲手所植的柳树。如今树已过人高,光秃秃的枝条无力地垂着。
树下之人望着这棵树似乎陷入了沉思中,他的身形单薄清瘦得如同一张白纸,脸苍白得可怕,连唇色也几近透明。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见到夏珺,露出了笑容,恢复了夏珺记忆中那温和而儒雅的模样。但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如今的笑容不会再让她感到如沐春风,而是陌生而遥远。
“你来了。”梁景行开口道,又回头去拨弄枯黄的柳枝,“你在信后面所写我走之年所植柳树,便是这棵吧?”
“是。”夏珺简短地答道。
夏珺一开始的打算是见到梁景行,便要为陆萧然报仇。但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那种神情,那个笑容,不知为何,手仿佛千斤重一般,无法拔剑,更无法刺向他。但她不会原谅他,永远都不会,她并不是来追忆往昔的,因此也不愿多聊过去的事情。
“珺儿,你恨我么?”梁景行突然问道。
“你说呢?”
“你知道兄长过世之前将我叫去病榻边对我说了什么么?”梁景行转过身来,面对着夏珺。
“他让我不要参与梁氏一族的事务,更不要加入江湖门派的纷争。说我如果不想接这样的担子,就直接拒绝。”
梁景行对梁仰止临终前的叮嘱依然铭记在心:“景行,我过世后,族里一定会逼迫你继承大业,将你推向不愿走的路。你一定要拒绝。我只愿你,一世安稳。”
但他没有听从兄长的指示,因此也没了一世安稳。
“可你不但参与了,还泥足其中,做下这许多错事。你对得起大公子么?”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可以寄情于诗词书画,那整个梁府呢?又由谁来承担呢?”
“但你可以以自己的方式,而不是这种激进不择手段的方式振兴梁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