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淡淡的花香飘进来,沁人心脾。
这一瞬,陆西洲的内心很感激,感激上天叫他活了下来,有幸再见到这生机勃勃的人世。
可这种感激,在顷刻之后,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时羽来了。
手里拿着精致的饭盒。
她的身后,还跟了一群人。
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手里搬着一个方正的大箱子。
将箱子搬到病房里之后,其中一人问时羽:“放到哪里?”
时羽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上,眉眼带笑的扫一眼那箱子:“拆开,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然后放到……床边。”
吩咐完,她回过头,浅笑着看向陆西洲:“以后陆先生用,会方便些。”
陆西洲紧紧的蹙着眉头,看她指挥着一群人忙来忙去,直觉箱子里,装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视线追随着箱子,一瞬不瞬。
短暂的嘈杂后,箱子拆开了,两个男人合力将里面的东西拎了出来。
是一个轮椅。
看样子,价格不菲。
可时羽刚刚说,这轮椅,是要给他用。
为什么他会用到这个东西?
陆西洲眸光猛地一颤,先前脑海里的疑问,浮现了出来。
他的腿没有知觉,似乎,不仅仅是刚刚术后的原因,而是……
他猛地睁大眼睛,呼吸瞬时便的急促起来,压都压不住。
脸色呈白纸样,连额角,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在害怕。
许久,才颤抖的伸出自己的手臂,掀开被子,用手,去碰自己的腿。
一遍又一遍。
力气从小到大。
可不论他怎么去施加力度,那双腿,都没有半分痛感。
时羽站在桌前,垂眸不紧不慢的把食盒打开,拿了勺子,来回搅了几下里面浓稠的粥,腾腾的热气散了几波后,她端到陆西洲下巴前。
陆西洲浑身是汗,不知是惊恐,还是疼的。
用力刚刚动作太大,手臂的伤口渗出了血,他像是察觉不到,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双腿,眼底带着将近崩溃的错愕。
热气熏到了眼睛,他才缓慢的回了神。
他侧过脸,去看时羽,好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我的腿,怎么了?”
时羽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往他唇边一送,似笑非笑:“医生没跟你说?废了。”
脑海里的想法被证实。
就像是一道惊雷,带着灭世的气势,劈头砸下来,将整个脑海的思绪炸的四分五裂,只余下火花四溅的刺眼白光,将脑海照的一片空白。
废了。
他的腿,废了。
从今往后,只能龟缩在方寸之地,再无法前行。
陆西洲这个名,此后将会永远冠上残废二字。
求生的意志像是一瞬间被抽走,陆西洲脸上没了任何表情,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床上,一双眼,只剩下满目的空洞。
时羽笑着笑着,脸上没了表情。
她叫他:“陆西洲。”
没有任何反应。
她用粥去碰他的嘴,他的唇瓣动都没动一下,有汤汁顺着他唇角滴下来,抵在蓝白条纹的病服上,他恍若未闻。
傻了?
时羽看着他,心底竟没了报复后的痛快,一种难言的痛,慢慢从心口之上碾过。
几秒,她慌了。
放下碗,腾的站起身来,走出了病房。
五分钟后,她回到病房,身后跟着医生。
给陆西洲进行了检查。
从头到尾,陆西洲仿若一具行尸走肉。
检查完毕,时羽问医生:“怎么回事?”
“大脑机能正常,只是受到刺激太大,心里有些不能接受,这几天不要刺激他,不然,怕他真承受不住神经紊乱了。”
时羽目送医生离开,没说话,心底,却稍稍缓和了些。
半晌,她重新端起碗,试探性的,舀了粥,往陆西洲嘴里送。
陆西洲眼珠子转都没转一下,面无表情,只扬了手,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连人和碗一并推了出去。
这动作来的猝不及防,时羽被推的后退几步,粥洒在手背,转瞬通红一片。
她痛呼了一声。
陆西洲看都没看她一眼,只从嗓子里吐出毫无温度的一个字:“滚。”
时羽气极,却想起方才医生的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