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这个世界除了上界和人间界之外,都是创世之神留下的虚无空间。
虚无中, 有最纯净的光也有最纯净的暗。
光和暗的碰撞之间, 便是那永恒不断的火,用最绚烂的颜色,在虚无中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
裴练云已经忘记了什么时候自己的灵智出现在其中, 一开始, 她只是知道“我”, 我是谁, 我在哪里,我是什么,我又要去往何处……
直到被魔君抽出了本源和灵智,魔君的精血配合魔域万年魔气给她塑造出了那妖冶而魅惑的身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从一出生,便是不折不扣的妖女。
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只是存在的活着,她是父亲有目的造出来对付某人的工具。
魔域的生活, 残酷得她无法再去回想, 她的心也如魔君父亲所期望的那样,冰冷无情, 比那万年寒冰还难以融化。
她以为这样的自己,会很好的完成任务,帮助魔君夺得扶皇上仙的神之精血,然后成为魔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众魔俯首和畏惧的魔域公主。
可惜, 在扶皇上仙陨落的那天,她落泪了。
发自内心的悲伤眼泪,对于她来讲是危险的信号。她是魔性之女,生来就是为了暗杀这位上仙用的,本来就没资格去爱一个谪仙。甚至连爱恋这种感情,对于她来讲都是多余的。她的眼泪,宣告着她自己不再拥有工具的资格。
可是一个工具不起作用的时候,它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那个将她捧在掌心,为她承受天罚,宁愿自己陨落都不愿伤害她一分的男人,褪去了浑身的仙灵之气,虚弱得如凡人的那刻,她的内心动摇了,无法抑制的悲伤化为了滴滴清泪,无声地滑落面颊。
她捧着他闭上眼的脸,深深地凝望。
而他到最后一刻都抚摸着她如墨似妖的长发,叫着阿绯。
他说他知道她的爱虚假,然而此之□□,彼之蜜糖,他就算陨落也不愿放手,让她与他生死相伴。
就在他的面前,她被他强行打回了天火之姿,存于燃灯之中。
裴练云那时候是真的想要陪他一起去死,不管什么父亲,什么仙魔,就那样陪着他一起在堕仙之墓中沉睡便好,死亡也是一种永恒。
她的记忆,也在扶皇上仙最后那刻,用秘法给封印到了陪葬的九鼎之上。
直到殷桁带着魔君的命令来到下界,打开了堕仙之墓,里面早就空空如也,不知上仙仙尸藏于何处,只得将她给放了出来。
燃灯现世,哀牢山女魔的母女恩情相护,昆仑玉清宗多年来的无忧无虑,往日一幕幕地浮现在裴练云的心头,让她走马观花般看着自己的一切过往,直到所有的痕迹都隐没于黑暗中。
扶皇上仙在上界本来就有斗仙之名号,他的手段连魔君都难以抗衡,何况她这个本来攻击就不高的魔性之女。阴阳生死环的力量,让她逐渐失去了知觉,彷如回到了在虚无空间时的宁静寂寥,死亡的气息从来不向现在这样真实。
也好,这是她欠他的命,就还给她吧。
裴练云释然的放松了全身的抵抗,无视脑海中来自魔君父亲的愤怒嘶吼,让卓雅竹的符咒力量完全的进入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寸。
她只是累了。
昆仑玉清宗的生活,直接简单,她的生活里只有自己人和陌生人的区分。陌生人她一概不理,自己人却要舍命相护,她会哭会笑,会伤心难过也会欢欣雀跃。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便是简单二字,昆仑之上让她真正体会到了靠本心活着的感觉是多么美好。她不想再回到魔域过着虚伪麻木的生活,不想再面对自己因为东方叙而动摇痛苦的内心。
记忆最后竟然定格在了那个她被宗主冤枉的黑夜里,瘦小少年单薄弱小的后背给予她的维护,青涩又坚定的侧面定格为永恒。
还有他第一次跟她双修之时,跟她如糖似蜜的痴缠。
她的心和身体都给了他,她竟然没有丝毫后悔,对他,她只有一个念头。
阿叙。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卓雅竹喘着粗气,瘫倒在一堆血水边,很快她就咬着唇,把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强行压了下去。
说起来,她跟裴练云不过点头之交,不是什么生死过命的关系,也不是青梅竹马的陪伴成长。可是在裴练云身体消失的瞬间,她依旧还是难过,难过得心一阵阵抽痛,好像钝刀子在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