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开了他。没有地震,没有海啸,没有山崩地裂,世界还是存在着,人类还是存在着,问题也还是存在着。她轻叹了一声:“俊之,你要我怎幺办?我一生没有这幺软弱过。”
“jiāo给我来办。好不好?”他问。
她沉思片刻,她想起晓妍和子健,雨柔和江苇,那两对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那两对充满了机智、热qíng、与正义感的年轻人!她猛的打了个冷战,脑筋清醒了,翻身而起,她坐在沙发上,望着俊之。
“俊之,你知道,一切已经不能挽回了!”
“世界上没有不能挽回的事!”他说。
“太晚了!都太晚了!”她说。
“不不!”他抓着她的手。“追求一份感qíng生活,永不太晚。雨秋,我真傻!那天在海滩上,我完全像个傻瓜!我居然会相信你,我真愚不可及!还好,还不太晚,你还没有走!雨秋,我们再开始,给我机会!雨秋,不晚,真的不晚,我们再开始……”
“晚了!”她拚命摇头。“我必须走!他在海的那边等我,我不能失言!”
“你能!”他迫切的喊:“雨秋,你为什幺要做违背本xing的事!你根本不爱他,不是吗?”
“违背本xing,却不违背传统道德,”她幽幽的说:“我生在这个时代,必须违背一样,不能两样兼顾!我选择了前者,就是这幺回事!”
“雨秋,这是你的个xing吗?”
“我的个xing在转变,”她低语,“随着时间,我的个xing在转变,我必须屈服在传统底下,我没办法,或者,若gān年后,晓妍他们那一代,会比我勇敢……我实在不是一个很勇敢的女人,敢于对传统反叛的人,不止需要勇敢,还需要一颗很硬的心。我缺少那颗心,俊之。”
“我不懂你的话!”俊之苍白着脸说:“你完全前后矛盾。”
“你懂的,”她冷静的说:“因为你也缺少那颗心,你无法真正-弃你的妻子儿女,对不对?”她的眼睛灼灼bī人的望着他。“如果你太太因此而死,你会愧疚终身,她将永远站在我和你之间,不让我们安宁。俊之,我爱你,因为你和我一样矛盾,一样热qíng,一样不顾一切的追求一份爱qíng生活,却也和我一样,缺少了一颗很硬的心。俊之,别勉qiáng我,”她摇头,语重而心长。“别破坏我心中对你的印象。现在,我离开你,是我的躯壳,如果你破坏了那个好印象,我离开你的时候,就是彻彻底底的了。”
他凝视她,在这一瞬间,他懂了!他终于懂了!他完全了解了她的意思。太晚了!是的,太晚了!无论如何,他-不掉已经属于他的那一切:婚姻、子女、家庭、妻子。他永远-不掉!因为他没有那颗铁石心肠!他瞪视着她,两人相对凝视,彼此搜索着彼此的灵魂,然后,骤然间,他们又紧紧的、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了。
夜,静静的流逝,他们不忍分离,好久好久,夜深了。她说:“你回去吧!”“你什幺时候走?”他低问。
“最好你不要知道。”
“那个人,”他咬紧牙关:“很爱你吗?”
“是的。”
“很了解你吗?”
“不是的。”她坦率的说:“爱不一定要了解,不了解的爱反而单纯。我爱花,却从不了解花。”她一眼看到桌上那张画像,她拿起来,递给他:“一件礼物。”她说:“我只是这样一张画,现代的、西方的技巧,古典的、中国的思想。当我在这张西画上题古人的诗词时,我觉得滑稽,却也觉得合适。你懂了吗?我,就是这样的。又西方,又东方-又现代,又古典-又反叛,又传统──一个集矛盾于大成的人物。你喜欢她,你就必须接受属于她的、所有的矛盾。”
他深思的、心碎的、痛楚的望着她,然后,他接过那张画,默默的望着那画中的女郎,半含忧郁半含愁,半带潇洒半带柔qíng。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huáng花瘦!他看了好久好久,然后,他无意间翻过来,看到那背面,写着两行字:“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qíng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