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在想什么呢?」他索性随着她的话问。
「我的名字。」她答。
「名字?」
「对,若水。从前我不知道为何爹娘要给我取这样一个名字,现在终于懂了。原来,扬州的水是这般美丽,温婉清澈,爹娘一定是想让我做一个水一般的女子吧?」
经历了万般坎坷,她才懂得,原来世间惟有水是可以永恒的,因为它消于形,逝无声,却能跨越万千险阻,坚比磐石。
像水一般的女子,并非柔弱的女子,只是更易在世间生存。
「令尊令堂的确是睿智之人。」薛瑜点头道。
不知为何,她很喜欢这样跟他闲聊,离开京城,没了朱媺娖的监视,他们终于可以恢复从前无话不谈的友谊,变得恬静从容相对。
坐在这画舫上,看着江水涓涓从身边流过,彷佛所有的烦结与抑郁,都被瞬间带走,整颗心剔透通明。
回扬州,看来回来是回对了……
「公子,夫人,午膳做好了。」正思忖着,船家忽然上前道。
夫人?是在称呼她吗?楚若水不禁脸红。
也难怪,这一路上与薛瑜同行,并不避男女之嫌,在旁人眼中,不是兄妹,便是夫妻。不过,这船家为何不猜前者,偏偏直呼她夫人?
「呵,做了些什么好吃的?」薛瑜看她一眼,并不澄清两人的身份,似乎觉得如此也颇为有趣,露出微笑。
「这船上也没别的,就煮了些鱼羹。」船家端上两只硕大瓷碗,「公子与夫人将就着用吧,等到了前面小镇,再替两位买些酒菜。」
「鱼羹已很好了。」楚若水将碗接过来,垂眸道。
这鱼羹现捞现做,与岸上所贩相比,别有一股清新宜人的滋味。一入口中,霎时生津。
「真好吃——」楚若水赞道,「已经好多年,没尝到这样的鱼羹了。」
记得当年随义父征战时,路过某处水乡,得遇此种滋味。此后大起大落,经历几番动荡,虽也品过宫皇御食,但终究难忘此类天然美味。她用木杓搅动着粥汁,小口小口递入嘴里,细细品味,然而味蕾满足之后,却忽然感到额前一阵眩晕。
「船家,这羹怎么……」她刚要问话,天地竟兀自旋转起来,「砰」的一声,碗儿掉在船间,她的身子往前一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待她醒转的时候,已在船舱之中,窗外天色已变得暗淡,似乎黄昏降临。
她听到哗哗的水声,彷佛船家在捕捉一条大鱼,正撒下绳网。
「公主,你醒了,」船家蹲在她身旁道,「还记得小人吗?」
她瞠目,只见对方将斗笠假须一摘,露出原本面目。
「你……张将军」她不由得失声叫道。
张昌冶,义父从前最得力的猛将,流亡之时陪伴身边的亲信,想不到竟在此与她重逢。
「张将军,当年九宫山一役,我以为你已经……」
「小的命大,得贵人相助,苟活至今。」张昌冶道,「公主别来无恙,小的甚是欣喜。」
「张将军,我怎么了?」她摸摸昏沉沉的前额,四顾之下,却不见薛瑜的踪影。「薛公子呢?」
「公主恕罪,小的方才往那鱼羹里放了些迷药,请公主歇息了片刻。」张昌冶道。
「将军为何要这样做?」楚若水觉得隐隐不对劲。
「小的一路上假扮船家,跟随公主,就是希望能寻到机会,与公主单独长谈一番。」张昌冶似笑非笑。
「将军要与我说什么?」她一怔。
「小的记得,皇上临终前,曾将一张藏宝图交予公主吧?」
图?弄了半天,原来是为了那张图。
「小的对那张图十分好奇,想借来一观,不知公主可否答应?」张昌冶笑道。
她明白了,终于明白了,昔日义父的旧部,忠心不二的死士,原来亦有变节的一天。
也难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顺王朝已不复存在,又怎能要求别人一辈子效忠?
「张将军应该明白,义父临终时有交代,此图不能借予他人。」楚若水淡淡道。
「公主,恕小的直言,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坚持?就算觅得那图上宝藏,又真能东山再起吗?」张昌冶似好意劝告,「大明王朝拥护之众何其多,如今亦树倒猢狲散,更何况是大顺王朝。再说天下已是满人的天下,公主难道看不清局势?」
「既然如此,将军要那宝图何用?」她反问。
「小的打算将其间宝藏挖掘出来,一则可贴补大顺流亡勇士,二则供公主下半生享用,总比埋在地底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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