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了,才知他方才是去搬这圈椅和小几。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小院似乎变得比刚才更大了些,一棵看来很老很老的菩提树,杵在院子的角落,老菩提伸展着枝叶,不知名的藤蔓爬在院墙上,阳光斜斜的洒落小院,让那满院子的红花看来没那么触目,不再那般艳红如血。那一朵朵红花静静的开着,在阳光下舒展蜷曲的花瓣。
他抱着她在圈椅上坐下,一边小心的将她身上披的薄毯拉紧收拢,又替她盛了一碗汤。
那汤很香,十分清甜,是撇去了油水的鸡汤。
她小心翼翼的握住那温热的小碗,不让它从手中滑落。
经过几天的歇息,手仍微抖,没有力,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打翻它时,他的大手覆握住了她的手,帮着她稳住了手上汤碗。
他一调羹一调羹的,慢慢喂着她喝这清汤,就像过去这几日那般。
她尽力喝着,直到再也咽不下去,才开口婉拒。
他不勉强她,只是放下了汤碗和调羹,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
这男人的手很热,源源不绝的热气,从他的大手传来,徐徐的,入了手,上了心,让她的身子也慢慢暖了起来。
她垂眼看着他覆握着自己苍白小手的大手,一颗心,跳得更扎实了些。
他的手很漂亮,一如当年她初见他时那般。
可她知,这一双漂亮的手,只是表象。
这阵子,这男人还真的是什么也不避,她知这儿没别的人,什么事也他在做,包括清那茅房,洗那恭桶。
用这双手呢。
「放心,我洗了手的。」
他的话,让她回神,抬眼,只见他垂眼瞧着她。
「我什么也没说……吧?」还是她不小心把话说出来了?
她有些羞窘,不确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盯着我手,盯大半时辰了。」他瞅着她,眉微挑。
温柔瞧着他,「我只是纳闷,我以为你是少爷,不知你懂这些活儿,更别提生火熬汤了。」
他扯了下嘴角,道:「我爹被官府招降前,就是一地痞流氓,好的时候能到城里花天酒地,不好的时候,也曾带着我露宿山林、沿街乞讨,我自小有印象时,就已会生火煮饭。」
「可人都说周豹被招降前是绿林大盗……我以为……」
「以为大盗之家就同大富之家一般?」他看着她,自嘲的笑着:「我爹那人就一张嘴,能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哄得一票小贼心甘情愿的跟着他,以为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结果到头来他唯一的本事,就是把那票好兄弟给出卖了,才换得一个小小的武官来做。」
她傻眼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少爷。」他告诉她:「三人成虎,说一回没人信,三回五回一百回,八成的人都会信了,谎话流言传久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她一愣,只见他扯着嘴角,再道。
「我爹是地痞流氓,我娘是青楼女子。娘怀了我,我爹花光了积蓄,替我娘赎了身。」
周庆指着她身上的老银锁,道:「我出生时,没有这种百家锁,只有我娘用最后的半两碎银子替我打了一个银锁片,本来我们日子过得还可以,娘没死之前,我还有饭可以吃,但娘病死了之后,我爹就开始酗酒,他认为都是因为没钱治病,娘才会死,之后便用尽一切办法想把祖业弄回来。」
他看向远方,温柔能看见他脸上浮现苦涩的笑。
「可情况时好时坏,我一直有一餐没一餐的在街头乞讨,那半两锁片当然早就拿去换吃的了,我一直靠着人们和娘在青楼的姊妹施舍接济过活。后来,爹卖了兄弟,讨了官,要回了元生当铺这祖业,我本以为苦日子要结束了,谁知道饿着肚皮竟然不是最苦最难的事。」
闻言,温柔心微疼,不由得抬手抚着他扭曲的嘴角。
他垂眼看她,握住她的小手。
「因为如此,你才让迎春阁的姑娘赎身吗?」她看着他,哑声问。
周庆轻拢着她的手,道:「墨离要用迎春阁,但那儿的姑娘很多都是人,什么也不知,继续留下来,也只是死路一条。我原以为,只要能让她们赎身,她们就能自行找到活路,后来才发现,世人给女人的活路本就不多,可我无暇顾及更多,若非有你,这事也不会成的。」
温柔嘴角微扬,扯出一抹淡淡的笑,道:「你总是会找到办法的,我只是刚好就在那里。」
「很多人都在那里,只有你对她们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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