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取眼前人(19)

2025-10-06 评论


从一个人的字迹可以看出那个人的个性、处世态度。每翻一页,柳鸣风愈是浸淫墨香无法自拔,更对关释爵有了新一层的体认。

从打在蹄铁上的编码、马腿到马颈的肌线、毛色、皮肤、站立时的姿态及听觉、眼色皆清楚记载,他对马场的用心全囊括在这本小册子里。

愈接近他一分,愈懂他一分,她愈是敬佩他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是他不能的?

「事关马场里的人、事、物,没有一件是小事,只有缓急而己。」关释爵见她像丢了魂似的一页一页翻看他记载的小册子,竟然有股说不出的骄傲满足。

「身为当家,不做也要懂,不懂更要去做、去学,不了解马场运作的方式,如何全盘交给下面的人发落?」

他真的是用生命在经营这座马场,用心照顾这片土地的点点滴滴。

柳鸣风将笔置入他由怀里拿出、装了半满的墨液瓷瓶内,蘸墨逐字写下他念出的话语,心里澎湃万千,羡慕马场里的人能有这般好担当的头儿。

关释爵不时分神探看低头认真撰写的柳鸣风,这几日她睡得应当可以,憔悴模样己不复见,见她行云流水地摇着笔杆,娟秀的字体烙进仅有他刚烈气息的小册子中,意外柔和,未有格格不入的味道,彷佛她如流水般细致的笔触合该就是要与他雄浑的字迹成双,明明是自他口中叙述出的文字,由她写下,竟能让他贪看再三。

「差不多了。」关释爵顺抚着眼前一匹好马,依依不舍之情浓厚可辨。每匹马都是他倾心豢养才得以茁壮的,不论其是否有良马资质,都是他视如至寳的伙伴。

收拾好情绪后,他回头对着若有所思的柳鸣风道:「我要往潼关,再转武昌,前后约莫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呀……」上回他离开月余,南下交货,没有他在马场,日子照样转,没有变化,怎么今日就有离情依依的错觉?

柳鸣风合上册子,实在拿自己胡思乱飘的思绪没法子。

「你要跟上吗?」

关释爵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着实骇着了她。

「我一个妇道人家,怕是不方便。」她的心跳了一下,按捺不住的期待感真吓人。

「生意谈完应该还空下几天的时间,我可以带你到柳盟主坟前,让你亲自为他上炷香。当然,若你不想重游伤心地,下回有机会再说吧。」无法亲自送亲人最后一程,必定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亲自替他们上香……她可以吗?她真的能去吗?如果遇上元池庆……

柳鸣风看着正在拍抚马匹的关释爵,蓦地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般,忧虑瞬间消失。就算遇上元池庆那又如何?

相信有当家陪在身边,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贸然下手,取她性命。

「好,就麻烦当家了。」她欣然应允,脑中正预演着南下的情景时,突然想到一件事。「山庄离皖南宣城会很远吗?」

「你问这做什么?」关释爵警戒大起,皖南宣城便是他老家所在,她是知道什么,抑或在暗示什么吗?

「没事,这几天想起故友,备是感念,所以才问问当家路途是否遥远,将来若有机会,才好南下探望。」她对淮哥哥的感情全是年少无知的懵懂情怀,现在想起来虽然可笑,却是她前阵子恶梦缠身的出口。多年不见,她想知道淮哥哥这几年过得可好?晏叔身子是否健壮?他们是否还住在皖南宣城内传授武艺?

「原来如此。你回头把名字写给我,我先派人查探你朋友是否还住在宣城,否则你一趟过去无功而返,更是费神。」她还记得晏淮、敬天这几个儿时玩伴,只可惜回到宣城老宅,只剩一片杂草荒凉,还有一座无名孤坟了。

关释爵的心情突然淡落下来,他有多久不曾回去替父亲拔坟草、烧纸钱了?

「你先回房整理行李,简约就好,一刻后回到这里。」关释爵掌心向外,高举右手。「众人听令,备马——」

这声浑厚响亮,云霄尽闻,在他尾音淡消之际,蓦地,一声破空急咻声像弹弓拉到极致再无预警放开,如闪电之姿往马场中心射来!

关释爵立即将柳鸣风护在怀里,一个踏步旋身握住箭杆,借力使力卸掉往此处射来的飞箭。「有马贼!大伙儿全面备战!」

关释爵坐镇指挥,现场仍乱成一团,但惊慌不过眨眼,接着有人引马避难,护着老弱妇孺离开现场,有人取出武器准备迎敌,尖叫、惊呼不绝于耳。「你去找库塔嬷嬷,除非我回来,任谁喊你都不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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