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鸣风抖着声问:「你怨恨我爹,却亲上山庄为他料理后事,其实是为了灭神赋?你替我掬回的那把坟土,只是为了买我的感激?」
「……是。」
「木盒、沉香、围脖儿、生辰贺礼……还有那句喜欢也是?」拜托,说句不是,一句就好,别把她的心全葬在万年巨石之下!
「……是。」那句喜欢,不是。只是她会信吗?
柳鸣风吃疼地闭上眼,慢慢将期待死锁。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他从来没有在乎过她,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那本害她家破人亡的灭神赋。
「你留着我的旧箱子,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吗?」柳鸣风苦笑一声,现在的她还有什么好失去的?所有东西都赔在那本灭神赋上了,包括她仅存的童年的美好回忆都赔上了。
关释爵眼神灼定地望着门外已经趋近僵化的柳鸣风,后悔已经无法挽回两人的关系。他不是不曾设想过这等局面,一开始他完全不放在心上,将他全家推入地狱的柳家人是死是活、是快意还是难过,与他何干?
他刻意遗忘当年疼哄鸣鸣时的心情,却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将她拾回心上……又或许是他刻意压下,从来就没有忘过她这个人吧,否则在他离开晏宅收拾行李时,怎会将鸣鸣那口破旧的箱子带上?虽然给了自己一个「莫忘当年恨」的理由,但他对鸣鸣又何来恨意之说?只是借口。到现在他才敢承认那是借口。
但就算他此时大声高吼,试问还有谁会相信他的说辞?
不管旁人信或不信,鸣鸣一个人不信,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信他,又有何用?
关释爵没有回答,再苦再深的疼痛,都是他应该要受的。
「……据说马贼来袭时只会发一次响箭,你之所以中箭受伤,也是你的计策吗?」她为什么还要问?不是已经血淋淋了吗?是痛得不够彻底吗?他每一个「是」,就像是一把利剑剌入她心里再拔出来。
「……是。」关释爵沉痛地闭眼,这是他的报应,只可惜无法一并承担她的绝望。
「不是!」段千驰忍不住插嘴。大哥把所有过错都往身上揽,这道理何在?
「如果大哥没有替你着想,我们开门见山跟你拿就好了啊,何必拐弯抹角地绕了一大圈?马贼受元池庆买托,对『九逸马场』下手,我们只是刻意将错就错,主要也是为了掩避元池庆的耳目,才会犠牲一些老马,难道我们不难受吗?大哥他——」
「那一箭,确实是我的计谋。」事到如今,他不想再对鸣鸣说谎了。
「呵……原来……如此……」他布了这么久的局,她输,倒是输得有理。「难怪你知道我的身分,还刻意随我起舞演戏,当我是丫鬟水仙……」
柳鸣风哀戚一笑。这时她还笑得出来,是痛到极致了吗?除了痛以外,她分不清楚这世上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我爹盗了晏叔的东西,确实是做错了,可你们谁能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连像普通人一样日作夜息、平淡无波的过日子都困难重重?」
她低问,但不奢望听到回答,就当作她从减门劫难中存活下来,目的就是为了还晏家秘籍吧。
「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天公地道,柳家对晏家不义在先,我岂能怪罪你们设局在后?我本来就该归还灭神赋,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娶我为妻。」
关释爵敛眉正色,撑着书案,上身微倾,以为他听错了。
段千驰更是双眼圆瞪。「你要大哥娶你?!」小蝴蝶以前就喜欢大哥没错,不过这时候提起婚事,还真有几分趁火打劫的味道。
还是……她想借此进入晏家,闹得大哥下半辈子天翻地覆?小蝴蝶是这种人吗?
「当家若是不肯,找个信得过的人娶我,也是可以。」她这番话,如果爹娘尚在人间,绝对会大力驳斥,然而现在人事全非,她对人生还能有什么要求?「为免夜长梦多,我请我娘把灭神赋刺上我的身体,再把秘籍烧掉,我……无法在不是我夫婿的人面前袒露身躯,这点请当家务必见谅。」
这是她的底线,至少让她留点颜面,在百年之后好向爹娘交代。
「大哥,这……」大哥真娶了小蝴蝶,日后相见两相厌,拿到灭神赋后,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可是马场适婚的人选前后推敲一回,就是找不出适合的对象。
连他都不可能随便找个人敷衍小蝴蝶,更何况是大哥?
「娶鸣风仅是形式,日后纳谁为妾,鸣风皆不会过问。」她心已死,谁会要具行尸走肉、无法亲侍起居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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