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多海看着萨遥青,他换上了她刚刚买给他的衣物,瞧起来是顺眼了些,但一脸胡髭半掩着他此刻板起来的表情,颇是骇人。
“你还没走?”她道。
“我没说我要走。”将星库尔顺势一推,全然不理他在身后的嚷叫,萨遥青只是跟在鄂多海身后,走出药铺。“那男人就像头发情的兽。”看他缠着鄂多海,他就一肚子不悦。
待出了店门,鄂多海却忽然停住,琢磨着刚刚的一个想法,于是回身再进入店内,在那见人回头又要发难的星库尔面前撕了那张悬赏布告,走出门塞给了萨遥青。
“这什么?”
“谈笔生意。白银和牛归你,羊归我。”鄂多海对萨遥青说。
店里头,那望住前一刻才扭了自己胳膊的男人的星库尔,虽然满肚子蒸腾怒气,可畏惧于适才那一扭有别于常人的巨大力量,便只能干瞪着眼,将一脸恶气向着柜台后头的老人发泄。
“那羔子是谁?!”他一拳击在木柜上,老木柜因而咚地发出沉沉的哀号声。
“谁是谁?”
“就刚刚那扭住我的家伙!”星库尔啐道。虽是对着自己的爹说话,却是一点敬意也无;一方面是仗着自己年轻,一方面是从小就被娘亲给惯坏。
个性懦弱的星霄明着虽然是这星家的主子,却已经早早让气焰极盛的星库尔他娘给压制;自十几年前星库尔他娘去世之后,他这独子的跋扈丑态也就与日俱增,他是全然管束不住的。
眼下他瞧着自己老了也颓了,未来星家肯定是星库尔的,所以只要他不太过分,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没见过,许是外地人。”老眼睇住门外那和鄂多海一同离去的魁梧背影,星霄心里盘算着。半晌,他提醒星库尔:“这人不似路过咱村的一般行旅,不日离去便罢,你可别去招惹。”
“瞧他跟鄂多海熟和的模样,我看了就有气!我的女人他敢碰,呸!”
看着自己嚣张的儿子,这时星霄注意到他的一条手臂上带着伤,于是问:“你的胳膊怎着?山上的活儿给弄的?我给你上点药。”
“甭了,这点小伤不用。”
“你要女人,这村头多得是可以匹配的,不合意我也可以从其它村去帮你物色,就别去招惹鄂多海,她不是你能碰的,她那一户两人都是。”
“就因为众人都说她们不祥?”星霄虽然难得如此沉声说话,但星库尔自然不会当一回事。
星霄闻言,低眸沉吟了下,末了他问:“对了,你是不是有动过我药草柜里的东西?”刚刚那要给鄂多海的药丸应该不会自己长脚换位置。
“没有。那些不值钱的花花草草我连闻都头痛,怎会去动。”星库尔回头睨了老人一眼,便转身往店外去。
一边看住那走远的星库尔,一边揉搓着自己多年来没有病症却极度沉乏,服了药又贴了药膏都枉然的肩头,星霄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啊,他四十之龄才得星库尔这独子,但他却从未想要继承他的衣钵,想来等他百年之后,这老店头大概就会跟着没落了吧。
第3章(1)
“人是这世上最贪婪且自私的,食物下腹不吐骨,心的外头包覆着数层皮,有时看来越是良善的,便越是阴狠,难辨真假,悲喜嗔痴全能伪装。虎毒不食子,但人却可为一己之私残害手足骨肉,如斯恶毒之物,避之能保千万年之身。”“人果真这么险毒?我道是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东西会比这高山上的风雪还要多变且险恶的了!不过人的力气微弱如蚍蜉,血肉之躯大爪一挥,就要散裂成数段,那样不堪一击,没必要避吧。”
“要避的不是看得见的肉体,而是看不见的人心。你知道,倘若将人所无法驾驭的能力给予人,他们不会珍惜,更不会用那能力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反而只会更索求无度、不知足。在你和我之前,有多少机会都在试验着人,但结果都是如我先前所说的,人是如此不可取。所以你这夭真小儿,毫无防人之心,又爱逞强,迟早会被人给生吞入腹。”
“我被生吞入腹?哈哈哈——相反了吧!是我一口将人给吞进肚子才对。人一向惧怕他们所不了解的事物,所以应该也要惧怕咱们才是。但如此听来,我是不是该去见识见识那所谓的人,瞧他们是不是如您所说的,那么险恶习钻。”
嶙峋的高山,一株树形奇异如蟠龙的老松下,一长一幼,两道悠哉伏卧在树下大石上的身影,侃侃谈着那个他们印象中及所见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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