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之雪藏花(44)

2025-10-06 评论


那一天,她和唐东焕就坐在那驿站的栏杆前说了数个时辰的话。

他说,当他迷失在迷离的大雪之中,且身体已被雪覆去了大半,仅剩下最后半口气时,一名披覆着雪白斑纹兽毛的男子由雪中来,并一把扛起他,再往雪中去。

等他再次醒来,人已躺在崁儿村附近的一条入山路边,怀中塞着一朵雪藏花。

因为四下景物看似陌生却又熟悉,他本以为自己作着梦了,就在他望进一旁那写着崁儿村的石碑时,他明白自己活着下山了。

而后他急忙奔进了村,试图寻找鄂嬷嬷,却扑了空,问了村人,他们更是一副茫然无所知的模样。

心急又累极的他,就着一处他们曾经踏过的旧地休息,却在望进一旁那棵长到半天高的白杨时,他愕然了,因为那白杨合该只是一人高的小苗,怎转眼就成了大树?

心一慌,他抓着一名正路过的路人便问今时是何时?路人答完,他不由得整个人瘫倒在地,并哭了起来。

三十年。没想到他再度睁开眼,这人间竟已过了三十年!那么当初被当成供品祭山的她不就……

“所以,他回了汉土?”鄂嬷嬷泪蒙双眼,问了。

“是。”捡回了命,却失了心,初音并未将唐东焕真切的情况告诉眼前的老人。

“回去也好。因为就算当时他找到在山下独居的我,我已是名老妇了。我知道他……活得好好的,就好。”她怆然笑开。

第10章(1)

那像是个好长好长的梦境,她梦见自己身处在一处鸟语花香、溪水潺潺、鸟兽蓬勃有朝气的如茵绿地上。

那块绿地周匝围绕着绵延雪山,微风吹来不寒不燥,像娘亲温柔的抚慰,让人好想就那么待着了。

缓缓睁开眼,鄂多海的视线定着在一块床边帘幕上,鼻间隐约嗅到了浓郁酥油味,耳边更传来一阵阵低低的敲击颂钵的声响。

这是哪儿?

吃力地撑起身,她环顾四下一圈,窄小的房间摆满僧人会用的用品,墙上挂着菩萨画像,看来像个禅房。

掀开层层覆盖住自己的毛毡厚被,虽然背上及胸前仍传来不轻的疼痛,且低头一看,伤口处还缠着弥漫药味的布巾,咬着牙,她还是下了床。

穿上靴,拿起那被搁置一旁的斗篷披覆上身,她一步一步缓慢地朝房外移去。掀开厚重的挡风门毡,外头是一条短短的廊道;穿过廊道,出了正门,一阵强风迎来,她闭眼抖瑟了下,等再睁开眼,一片山谷景色就这么入了眼。

广阔的山谷正中,有片半结了冰的湖泊;绕湖的山坡地上,零散地落着几户民宅和寺庙;而她此刻站着之处亦位于山坡,居高临下,视野极好。

难道这就是翻过山就会见到的吐蕃旧地吗?夏日雪融,湖面映照蓝天,如天神落下的镜。

以往她只在嬷嬷口中听过吐蕃旧地,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来到这里,而且还是活着的。

“多海!”

正当她感觉到冷,想拽紧斗篷之际,远远的,就瞧见那正担着牦牛粪干要回来当柴烧的萨遥青朝她大叫;叫完还立刻丢下那些牛粪,用非常之快的速度朝她奔来。一到她身前,立即将她紧紧一抱,将她身子完全没进了他的怀抱中,已然长长了的胡髭更是磨上了她的额,模样似是百年没见着她一样。

“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不醒了。”他沉声说着。

虽然他的声音沉稳,可那不断吸吐的反应,让她知道他此刻是激动的;感受着他胸膛不断熨贴过来的温热,她不禁湿了眼眶。

是啊,她也以为自己醒不来了,就在那穿背而过的剧痛之后。

她就让他这么抱着,直到她感觉两腿有点虚软,且背部又传来阵阵痛意。

“痛……”她抑不住地轻喃。

听她呼痛,萨遥青立即放开她,随即将她打横轻轻抱起,快速往里面走。

“我忘了你的伤还没好全。”

“应该……很快就会痊愈。”脸枕着他的胸膛,她感到无比安全。真想往后若倦了,都可以这样靠着他。“这次,我睡了多久?”

“十五日。”

十五日?!她整整昏迷了十五日!她霍地一惊。“放我下来!”

“先进屋再说。”他不放,直到进了先前的房间,安妥地将她放上床榻。

“我们得回崁儿村。”他一松手,她马上站了起来。

“你现在还不能乱跑。”他按住她。

“我们得回去,嬷嬷还等着我,等着我取瑟珠回去!你别挡我,你不走,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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