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是。”她垂头踩阶,眼角觑见铁石离开、闻怀誉回位、南若临冷冷瞪着旁桌卢老板。
噢噢,他生气了!
芒刺在背。纪晓笙完全不敢再看台下,一心专注地朗朗放声:“咳嗯!蔽号……展示的方式与各位同行不同,请大伙转个头,稍待片刻。”
不一会儿,二楼茶室走出一名娉婷女子,穿着鹅黄短襦,淡紫华裙,莲步袅袅;最重要的是她一身头饰、耳坠、指环,各个式样简单,冰洁威仪,比起蓝沁坊华贵繁复的凤彩冠,格外显得不扭捏造作。
“这套首饰名为‘流云’,如各位所见,头饰本身以云水为题,将黄金镀融成线以代替整块基座。除了更轻,看来也更为高雅。而且基座本身即是装饰,与上头宝石、雕饰融成一体;用料除了金银外,没用太多宝石,符合皇家节俭用度,以应外乱的希望。眼下朝廷正准备与日乌的战役,这时局若好大喜功,用真稀材料,未免有损国力,不如简单些,显出物料特质才是正确。”
闻怀誉脸色青白,他正好就是用了罕见宝石的那个。
在场不少店东与制师低声讨论,须臾纷纷鼓掌附和。
见情势倾倒,尚未展演的卢老板面如死灰,暗恨春晓阁怎还藏有这等精品。
纪晓笙灿烂一笑,优雅下台,刻意绕到卢老板那桌。
“您千防万守,就漏了白馒头呀。”
“馒……你说什么?”
“您铺里的厨娘在我被缚的那几日里曾被请到金虎园作客呢!”她笑,怡然惬意。“我在您铺里吃好喝好,一边画图,没少享受啊。”
“那、那么那套首饰是……”
“‘流云’正是在您铺里时画的。”闻怀誉来过后,她撕开晚膳馒头,南若临的字条藏在里头,指示她将图画好了,按此法将图运出。
“我可是发挥了上好演技,假意将不满意的图撕烂,玉翠姑娘去审视时还真吓了我一跳呢!但玉翠姑娘也没那么好耐性片片拼凑,我这才有机会将图藏在馒头里。至于贵铺厨娘,听说还向我哥哥要求待在金虎园工作呢。”摇指啧声。“您平日太苛待下人罗!”
南若临锐利瞅去,肃声道:“若非梁师傅与我极懂晓笙心思,寻常可没办法在全无商讨的状况下就依图制出首饰……蓄意监禁加上窃图,卢老板,您可知罪?”
卢老板瞠目结舌!南若临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兵马司都使。
“姓南的!我与你有何冤仇!不过就是跟你借了个制师,依我与你爹的交情,就算我要整间店你都该借!”
“先父已逝,现在当家作主的,是我与大哥。”南若临拂开纪晓笙的头饰流苏,见那短发,暖眸乍寒。
“比起您对晓笙做的,这些惩罚压根儿太轻。”
一旁年轻都使站来道:“请快上台完结竞赛,卢老板与本署顶头官员的贿赂往来,可要花上许多时间清查。”
卢老板浑身颤抖,上台讲述得零零落落。
纪晓笙无心去听,与南若临挨着坐同张板凳。
“哥哥早准备好叫都使来?”
他沉默,只是眼神柔软地瞧她。
原不想做得太绝,但卢老板绞了她的发,他的发!
——他的?
这念头骇得他心头一惊,不愿深想,暗暗握紧拳头。
“我再宽宏,都不该纵容卢老板此次行径。晓笙若真拿我当兄长看,往后即便怕我担心,也不许欺瞒,你知道我情愿担心。”
纪晓笙弯唇一灿。心头又痛起来。
“哥哥……我早这么叫你了,不是么?”都要忘了,他只拿她当妹妹的。
南若临含笑拍拍她手,当卢老板一亮首饰,俊目眯了眯,但也仅止于此。
他性情温厚,不会多作批评,今日所为全是为了晓笙。
按理说,他不容易被触怒,此情此景倒像回到两年前,知悉闻家恶行时……
南若临甩脱杂思,专意看往台上。
接在春晓阁之后上场,第一珠宝铺的首饰是杏花款样,虽然典雅,但与“流云”想比,在格局上硬是输了一截。
经器物局匠师与秋公公提问过,竞赛结果,众人皆选春晓阁。
临接诏令时,纪晓笙深深看向南若临,瞅足了,深吸口气,站出去抖擞精神道:“晓笙愿把所知所学教与器物局,企盼日后皇族饰品能由器物局匠师主掌,不再下放民间珠宝铺,望公公将此愿转呈太后娘娘周知。”
谁也没料到会有此一变,众人哗然纷乱之际,南若临却是半分没辙地会意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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