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思图报的这方面,石关年虽不敢说他能做到肝脑涂地这份上,但为莫小爷一家子提供个避风港,以躲过皇帝慕殇的通缉令,这点他自认还是做得到的。
当晚趁夜将他们偷渡进了狱中后,石关年亲自为他们安排了两间位于最偏僻处,且远离其他囚犯的安静牢房,同时也告知了底下的人手千万别怠慢了贵客。
对此甚是满意的莫追,当下就提了两壶老酒,兴高采烈地去与石关年套交情了,而特意腾出来的牢房内,则剩下容止与刚醒来的燕磊。
打从那日容止也在马车上揭下脸上七公子的伪装后,燕磊就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
这几天看着燕磊脸上的疏离,和格外冷模的举止,容止很心痛,可又不知该如何才能将它抚平,只能任由燕磊在他们之间划开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不再与她如兄弟般的亲近,不再对她微笑,也收回了曾给过她的所有关怀。
“大哥……”她低低地唤。
一直别过脸看着牢栏的燕磊,并不回头看她。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一如以往撒娇地碰碰他,没料却被他给躲开,他甚至还把手臂缩了缩,像是极不愿意被她碰触一般,这让容止心如刀割,眼底也渐渐有了止不住的湿意。
她冒充了燕晶是不争的事实,她也知道她不该奢望燕磊这份手足之情,会永远停留在她的身边。她早就该如莫追所说的别心软,别把这一切当真,在事毕后毫不留念地抽身而走,她不过只是燕磊生命中的一名过客,可在尝过了亲情灯火之后,她的心,却不能由己。
她一直都无法忘怀那段日子所拥有的亲情,也总在心底暗暗地骗着自己,哪怕是短暂也好,能够拥有她就满足了,可实际上,人的贪念是永不会满足的,在曾拥有了过后要她走开?她舍不下,也不想放开。
如今靖远侯府已不在了,燕磊也正被通缉着,她怎么可能在这当头丢下他任他自生自灭?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燕磊在失去一切后,连最后一份生机也都没有了,即使他不原谅她,最少……最少也让她将他离开北蒙国的事给安排好,而这也是她……目前仅仅能为他做的。
“对不起,我不是你的弟弟燕晶,但我是真心将你当成兄长的……”她紧握着拳心,对着燕磊的背影轻声道。
安静的牢房内,没有响起燕磊一贯的温言软语,就只有容止急促的呼吸声,她既失望又伤心地看着他,却怎么也没等到他半点回应。
“大哥……”
此刻在燕磊的耳中听来,这声情真意切的大哥,格外地刺耳戳心,尤其是在他知道置正的燕晶早已亡故之后。
他不明白她怎能作戏至此,她怎还有脸这么唤他?她怎么可以……这样利用他满腔的爱弟之心?他与小弟之间的手足之情,不是她达成目标的工具。
他冷声逐客,“我累了。”
容止低垂着头,含着眼泪缓缓地踱出了牢房,往走道上最远处的另一间牢房走去。就在她走后不过片刻,藏在暗地里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的莫追,半倚在门边嘲讽地问。
“怎么,保住小命后就不想要她了?”
燕磊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恢复男子本色的莫追。在莫追的脸上,他怎么也找不着半分与弟媳柔儿的相似之处,他回想起去掉了伪装之后的容止,似乎也是有这么一张令他感到陌生的脸孔。
他沙哑地道:“她……欺骗我。”
“骗你?”莫追尖酸地问:“她若不把你当兄长看待的话,还会千方百计将你自那池浑水里捞出来?她若不把你当亲大哥,只怕你进宫袭爵的那一日,早就被迫交出魂纸而死在御花园里了,我们哪还需要这般带着你并护佑你的安危?倘若这叫欺骗,你让她来骗我好了!”
燕晶张着嘴,但哽涩的喉际却发不出声,亦不知该对屡次救他的容止怎么想、怎么看。许多与她相处的往事,像一团团被扯乱的线绳,在他的脑海里打了一圈又一圈的结,明明就知道如今他还能活着,全都是多亏了她,可他就是没法在得知被骗之后,轻易地把感谢的话说出口。
莫追想想就替容止觉得心凉,“要不是她唤你为大哥,而我也奉过媳妇茶,我还真懒得管你这局外人的死活。”
在他瞪视的目光下,燕晶的头愈垂愈低,那颈子就像承担不住重量快要折断似的,他满心纠结地问。
“我的小弟燕晶他……”
“早就在你们外祖病死后不久也跟着病死了。”
原来出现在他面前的小弟,一直以来都是她,而不是真正的小弟,他甚至没有机会亲眼看看真正的小弟,是否就生得如同她所扮的那样,因他在有能力接回小弟之前,小弟早就已离他而去,陪在他身边的,自始至终……都是她这个假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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