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们抽起细微呼气,交头接耳的私下议论着这孩子的身分与来历,狠心的是,居然无人上前扶起那孩子。
“臭丫头!谁是你大娘!来路不明的野种也想乱认亲?”沈婉怒不可遏的斥责小小孩子。
如今,她一场好好的生辰宴会就这么被这丫头给破坏了!
“你娘那破败身子,要死也死远一点!别触咱瑞木家的霉头!”沈婉刻薄的话饶不了一个孩子,凌厉的眼神更是狠狠瞪向一旁局促不安的夫婿。
这一切,都是他造的孽!当年不过领了商队到淮水以南,运送茶叶到运漕码头,可怎么就顺便带回当地小渔村的女子回来,还欲讨做妾?!
倘若是正正当当的寻常小闺女人家,那也就算了,但那女人居然是带着孩子的寡妇!这教她怎能服气!
尤其这没用的男人还口口声声说寡妇的孩子是他的,痴情款款的还以为他多有情有义要将人带回照料……
她呸!不知羞耻的女人说的话,傻呼呼的夫婿还真的相信?他傻,她还没跟着他憨!
“大娘……夫人,求您让我娘看病吧!娘再吃一帖汤药就会好了,真的,真的!”明知无用,花梨还是得据理力争,否则,她该如何救她娘亲,她还有什么办法?
她都不想让人活命了,还管人看病、吃药!“还在干嘛?把这丫头拖下去,别坏了我看戏的兴致。”
沈婉绣袖一挥,吆喝手下人。
才一下,一个大汉从人群中走向前,宽手一抱,便把花梨从地面提起。
“快把她丢回去她娘那里,省得她娘死了,还没人替她收尸!”那小贱人还真是会挑日子去死啊!选在她生辰这天?那她就当作礼物,心怀慈悲的收下好了。
“夫人,还是我去看看吧!用不着多少时间的……”瑞木应同已经是鼓起最大勇气提出他的想法,对于“名声响亮”的他来说,算是一大进步了。
“看?看啥看!既然用不着多少时间就要死去的人,又有什么好看的?你给我好好待着,那种秽气别去给我碰!”哼!谁不知道他还想跟那小贱妇来个离情依依的话分别,要她答应?那教她去死还比较容易!
这时,上堂茶几后方以木帘隔挡的卧榻上传来几声轻咳,断断续续的,直教人听着心疼。
“娘……让那孩子……出去吧……她让我难受了……”
众人还在想着,小娃儿距离瑞木大公子还有数步之远,亦有木帘阻隔,怎么有办法让木帘后的公子爷身子难受了?
倒是沈婉无须多有疑问,立马开口就替众人解了疑惑。
她一改方才颐指气使的态度,变得平和又慈祥,“言儿,身子怎么了?一定是这丫头的秽气冲着你了,娘马上让人撵她出去。”
男孩的声音听来虚软缓慢,但一字一句皆是清晰可辨,“嗯,娘……您也别气了,今儿个是您的生辰……万一煞气冲了您也不好……”
哪个做娘亲的听到自己心肝孩儿关心自个儿的话会不感动于心的,就连沈婉当然也不例外。“还是言儿贴心……都怪你那温吞的爹,老是惹娘气着。”沈婉边说边扬手一举,意指下人将女娃儿带走。
大汉领命,便恭敬的退下。
奇怪的是,孩子并无太大反抗,反而有种解脱的快意。
一出双开大扇门,娃儿这时才猛烈的想窜下大汉厚实的臂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大汉似乎也知道娃儿的意图,松了手,让她俐落的站直身子。
果不其然,花梨一得自由,一溜烟的就跑掉了,可跑的不是门里头,而是照着她来时的路又跑了回去。
“冯叔,那孩子呢?”
“大少爷,您怎么出来了?万一着了凉……”大少爷的身子得要小心护着,可不是冬时梅树,越冷越开花的啊!
从门里跟着走出一位少年,未立帽的雪狐白毛软裘斗篷披在身上,但形体还是比大汉小上许多,年方十四,照理来说,还是毛头小子一个,可是那与生俱来的沉稳,就是会让人不自觉的听从他的命令。
该怎么用最简单直接的词汇形容男孩?那应该就是──
绝然出尘,沉碇如夜。
这时的瑞木修言脸上仍有病容,却已然不见喉咙发痒的咳嗽声。
“不打紧,方才只是让娘亲别再口出恶言的推说之词。”
大汉低下头,对于小主子,他比对夫人还要心悦诚服万分,“大少爷,那孩子应该去找她娘了。”
“嗯。”瑞木修言定神一看,果然在那长廊深处找到那道短短的影子,跟着娃儿的步伐转个弯,消失在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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