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雨嫣然一笑,转身,“冯先生真爱说笑。”
“哪里还有时间说笑,这几本帐不赶出来,你我就等着被抹脖子。”来者是个修长清俊的男人,眼神锐利,动作利落地把账册丢在她面前,“都拿去,快点上工了。”
她接过,什么都没争辩也没多说。
毕竟不是以前那个吵吵闹闹的小丫头了,她现在是朱府账房的二当家。大当家的就是眼前这位冯潇先生。人是又年轻又能干,可惜就是嘴巴坏了点,脾气又古怪了点。
但不管冯先生怎么挑剔严格,夏有雨从不动气,就是笑笑接受。
这要是在以前,整个言府都不会信吧,她曾经是个一点儿小事就跳得半天高的毛躁丫头。
现在她不一样了。人聪明,心又静,账房工作做得无比出色。和冯先生联袂查账的时候,男的俊女的美,赏心悦目之余,又快又精准。
“别以为时间还很多。老爷近日接了新的生意,记得吧,明年御用的丝绸有一半要换新货,账本得从头造,有得忙了。”他说着,又补了一句,“江南来的代表指定要你去交涉。”
“江南?谁?”
“不知道,又是些脑满肠肥的色鬼吧。”冯潇鄙夷地撇撇嘴,“那些老不修大概误以为账房是青楼,平头整脸些的就当花魁捧了,真是一群瞎子。”
夏有雨微笑,没打算接腔。她拿起账册翻了翻,“我回账房去了。”
这一进去就到上灯时分还不出来。核对细目无比专注,直到一抬头才发现天色已经全暗,不知谁进来帮她点过灯了,还搁了茶在窗前小几上。
夏有雨有点恍惚。她仿佛成了她爹,而照料她的,是刚刚蹑手蹑脚进来,却得不到一点注意的小女儿——
她自然是没有女儿的。别说女儿,就连夫婿都没有。进来的应该是朱家的下人。说来也是她真的运气好,前后遇上的主子对她都很照顾。朱家不但给她优渥报酬,生活起居上也很尽心,吃的穿的从不吝啬,招呼得十分周到。
但在专属她的账房里,她还是习惯披一件陈旧的灰蓝色棉袍。冯潇已经不只一次皱着眉嫌弃她穿得像个乞儿,她也不管。
“你有多少漂亮衣服可穿,为何老是这副苦哈哈的穷酸样?我说,朱家是哪儿刻薄你了?”
这话听起来多耳熟啊。这人和以前那人是多么相似,与她身份更加匹配,冯潇更是当年开口要聘她来朱家的贵人。但夏有雨对冯潇,却从来不曾有过一丝情生意动。
原因很简单,他们只是相似。冯潇从来不是那个人。
等到冯潇走进她的书房时,只见他能干又寡言的副手正咬着笔杆在发呆,墨渍在桌上的绢纸上渲染出深深浅浅的印,看样子已经呆了好一阵子。
“喂!”冯潇走过去,往桌子就是用力了拍,把她吓得跳起来。“发什么呆,我一个月多少银子找你来这儿发呆的吗?”
夏有雨弯身把震掉的账册资料全捡回来,过一会儿,才老实说:“不晓得哪,近来老是这样突然走神。”
“是老了吧。”冯潇不怀好意地眯着眼说,“你也是大龄姑娘了。”
夏有雨还是微笑。“是啊,就是这样。”
冯潇顿时泄气,“你不但穷酸样、大龄,而且还无趣得紧,跟你说话真是会闷死人。罢了罢了,今天做了多少,给我看看。”
两人谈了一会儿,把今日工作做结。冯潇准备离去时,回头又加了一句,“对了,后天晚上老爷设宴请江南来的老不修们吃饭,你我都得作陪。你最好打点一下门面,别这个快被穷鬼抓走的死样子现身,懂吧?”
“知道了。”回答就这么简单。
到了晚宴那日,账房的两位自然都没给朱府丢面子。冯潇果然名不虚传,俨然是风度翩翩的斯文先生,这也就算了,等到夏有雨走进花厅时,众人眼前才真正都是一亮。
什么穷酸样?只见她一身贵气浅蓝色精绣衫裙,衬得头发黑缎般乌亮,皮肤白嫩得像掐得出水,一双眼眸也是水汪汪的。雪白素手里拿着两本账册,手腕上挂着的几只镶了宝石的镯子闪闪发亮,随着动作撞击出清脆好听声响。
这哪儿是账房先生,要说是朱府的千金都说得过去。
夏有雨脸上倒是毫无骄矜之气,微笑着一个个招呼过去。这几年在生意场上打滚,虽不用尔虞我诈,但应对进退是娴熟极了,得体又大方——
直到她看到坐在朱老爷身边的,所谓江南来的老不修。
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个眉梢眼角,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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