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凡微锁眉,心隐隐激动着,他却死命地压抑,不容许自己失了半点分寸。抱着女儿进厨房,便见她正从锅底自起融化的麦芽膏,像是表演戏法般地在雪米糕上来回淋着,这从高空浇落的麦芽膏,恍若丝丝光芒,闪动着诱人的琥珀色……
大功告成后,她才端起小碟走到他面前。
厨房的厨娘丫鬟不敢近观,全都围在卫凡身后张望着。
“爹爹,你吃看看,这是葫芦教我的,是用米磨浆再混了面粉掐成形蒸了好一会的。”卫玲珑小手抓起了一口雪白小兔。
“葫芦说这糕饼讲究的是味道,不问形式,爱捏什么就捏什么,我捏了只小兔子,很可爱对不对?”
回忆如浮扁掠影,在卫凡的脑袋不断闪动,过往记忆重迭着眼前这一刻,教他心生惶惑,不知该如何压抑。
这雪米糕……放眼京城各大糕饼店,也绝对见不到这道糕饼,因为这是葫芦为了她而特地想出来的,是针对三餐不定的他而设计的。
雪米糕入口即化,米是低廉的广泉米,葫芦说这种米煮成饭倒不如做米糕,和入面粉后可逼出米香,以淡淡麦芽膏为佐,米麦相融的恬淡气味,香而不甜不腻,品尝的是一种氛围。
“爹爹,你吃嘛!”卫玲珑将雪米糕送到他嘴边。
他轻咬了一口,吃到了满嘴相思的味道,逼迫着他的心臣服。
他的葫芦为了他,成了个擅做糕饼的大厨,她做的糕饼是外头闻不到尝不到,再思念也盼不到的好味道。
葫芦直睇着他,等待着他能发现她就在这里。
她就在他的面前,伸手可及的距离,请发现她……
“好吃吗?”卫玲珑笑问着。
“……好吃。”她哑声喃着。
这味道别无分号,要他如何解释如此荒唐的处境?
“那……可以让葫芦留下吗?”卫玲珑捧着被爹爹咬去耳朵的白兔雪米糕,小心翼翼地问着。
卫凡垂眼守度着,葫芦紧张地扭紧了指,等了半晌,等到心都快凉了时,才听他嗓音裹着淡淡笑意问:“你很会做糕饼?”
“……拙劣手艺罢了。”葫芦一颗心往下沉。
他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狂喜,反倒是平淡得教她摸不着头绪。
“这样吧。”他这突来一语,更教人一头雾水。
“如果你可以做出几种糕饼,我就允许你留下来。”
葫芦的心绷得紧紧的,猜想他出题的必定是他最喜爱的糕饼。
“奴婢愿意尝试。”
定定看着她半晌,卫凡笑得邪魅道:“一要火烧莲蓉饼,二要戏水鸳鸯馅,三要冰冻雪片糕。”
闻言,她不禁征怔,没料到他选择的竟是这三样。然而看在他人眼里,却像极了主子恶意刁难,刁难的程度教她怔傻。
也莫怪葫芦会呆住,毕竟这三种糕饼,他们连听都没听过,到底要怎么做?
“请爷期待。”良久,葫芦才淡笑道。
“烙饼弄好了,再送几份到书房。”说着,他便抱着女儿先行离开,似乎对她的从容自若不意外。
“葫芦,主子说的三种糕饼到底是什么?”
“这根本是在刁难你吧,咱们听都没听过。”
“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主子的,怎么主子好似想尽办法要把你给赶出府?”
厨娘丫鬟待卫凡走远才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追问着。
葫芦但笑不语,眸中有着淡淡哀愁。
如霜见状,出声要众人各回其位,再拉着她到一旁细声追问着,“夫人,爷的意思是……”
“他在考我,就像当年一家木材老板刁难他一样。”
“既是如此,爷必定是想透过这法子确定你是否为夫人了!”如霜喜出望外地道。这就是她最想要的状况,进行得顺利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他们俩之间可是有十几年的牵绊所种下的默契。
葫芦缓缓摇着头。
“不,他只是想考我。”
“欸?”
“小爷若是真的起疑,想要确认我,他考的必定不是这些,而今他考了我这个题,不过是猜想我八成是哪儿的糕饼师父,抑或者是拿我满足一些期盼罢了。”小爷的性子,她多少还是摸得透的。他的多疑和防心是经年累月堆积出来的,亦是当年老爷一步步调教的结果,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多疑和防心竟会用在她身上,这点教她有些哭笑不得。
如霜眸色流转,寻思片刻。
“但爷会这么考,那就代表他有把握你会这三道糕饼,旦洧心要让你留下,这不也是个好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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