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五纹两只亮晶晶地眼睛看着清朗的夜空,一个人在笑。他曾经对白玉溪说,他未曾踏足江湖,其实他虽未曾踩在江湖这个小潭上,心却早已泡在了这个不知深浅的潭水里。
从小,后大叔一边教他武功,就一边告诉他江湖上的事情。瞧后大叔那种一本正经的郑重神情,似乎知道他迟早是要属于这一片江湖的。
为什么是这般的笃定?
只是因为他天生聪颖,骨骼精奇,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
总有一天,金子是要发光的!
还是,因为白玉山庄的秘密?
后五纹皱眉,有一点点的苦恼。
好朋友却在他屁股底下呼呼睡觉——
“有朋友又怎样?有朋友又怎样呢?”后五纹自言自语,唠唠叨叨,“还不是我一个人在发愁,在郁闷,在苦恼?”他掰了一片瓦角,奋力向天空抛去,流星般飞逝,远远地落入了黑暗无声之中。
“你身上也有秘密!”一把清然柔和的声音笃定地说道,忽如其来地出现在他的脑后。后五纹已经见怪不怪地翻翻白眼,自从第一天遇见她起,就已经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去突然。如果他没有猜错,她必定还是穿着那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裳。
只不过是换了女装——由男鬼变成了女鬼!
或是应该说,是由假扮男鬼的女鬼,还原回了女鬼。
后五纹正在胡思乱想着,白玉溪已在他身边坐下,间离着两片屋瓦的距离。依然一袭青花白底的简便衣裙,衣襟上绣着精致的吉祥花纹,十分古雅,十分清秀。柔滑的乌发上梳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盘龙髻,簪着两根紫玉钗子。仿佛是着惯了男子衣物,即便是换回了少女装束,也是喜欢便洁利索,不爱那繁花复绣,不爱那金钗步摇。
她本长得清然秀绝,如此装扮更显得雅丽,不向娇媚。
脸上不多施脂粉,永远像是一树洁净清新如雪的白梨花——不矫情。
右鬓上梳理下一绺随意纤长的发缕,柔柔地垂在胸前,映衬着她一弯洁白而柔美的颈脖,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银光,看起来是那么的安逸,那么的平静。一点也不似是曾经叱咤风云,饮誉江湖的剑术高手!
似乎只是一个享受平凡的女子!褪去了那一重辉煌耀眼的华丽锦衣,她只是一个气质依然清高,而深深憧憬幸福的女孩子。
或许,正因为曾经的背负,曾经的绝望,曾经的痛苦,让她又不同于普通的女孩子,让她更懂得珍惜,更懂得感恩,更懂得感谢上天赐予她的一切,赐予她的重生,赐予她后五纹这个朋友!
她眼眸中,有一种超越了二十二岁的冷静与淡定,却又未曾失去属于二十二岁的热忱与好奇。她坚持问:“卢大娘和你之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那一天,为什么她看你的眼神那么怪异,充满了妒忌、怨毒、憎恨?你能告诉我吗?”
“我也不知道!”后五纹随后吐了一句话,轻飘飘地毫无落点。
“你就这样敷衍我吗?”白玉溪不妥协地冷声回问,神色间带着朋友的关切。眉目冷冷地,眸色里却闪烁着一丝温和。
后五纹长长地一声叹气,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二十二年了,我既不知道她是不是我娘,也不知道她为何有意无意地在憎恨我,甚至无时不刻地在威胁我,我一直不知道她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地对我?”
“她威胁你?”白玉溪不明白地追问他。
后五纹一双光芒烁烁的眼眸一敛,把笑意也敛了起来,低声说道:“从小我一顽皮,一不听她的话,就把我一个人关在用黑布蒙了窗的屋子里,任我嘶声力竭地哭泣,她也能狠下心来不理会我,即便是我在里面哭死了。”他低低地诉说着自己的童年,眼中却是没有一丝的笑意,声音冰凉,“她从小不教我武功,也不教我念诗书,就连我正经地笑一笑,委屈地哭一哭,她也是不准许的!她仿佛是在怕我,怕我像一个人,小时候,我曾经听她说过:你真像!你真像!忽然就对着我温柔地笑,目光穿过了我的身体,不知道看在了哪一个遥远的地方……”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语气平静:“可是,那一次后,她看我的眼神就很怨恨,有时似乎恨不得把我丢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一了百了。可是,她到底没有那样做,仿佛在留恋一些什么……”后五纹的声音也变得虚幻,“你说,她到底是恨我,还是爱我?后来,我越来越大,她有时候又说我怎么越来越不像了?那样笑得不正经,说话油腔滑调的,很好啊,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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