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云绛砂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而后倔强地抽回手,移开目光,“你也别自责,反正是我一厢情愿。”原想用最潇洒的语气告诉他,话一出口却连自己都觉得凄凉。忍不住要在心里骂自己自欺欺人没出息,明知他根本不会自责的啊……
水源沂微微抿唇,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缄默。
见他不说话,云绛砂的思绪也打了顿,便忍不住软软地低叹一声:“唉,你说水家的声誉,当真有那么重要么?即便会因此抛却那闲云野鹤的生活?”她抬手抵住眼角,幽幽地开口:“原本不想理的人却不得不理,原本不想管的事也不得不管……换作是我,定是很苦恼的啊……”
水源沂的眸光骤然一冷,“水家的事,你究竟听说了多少?”
终于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云绛砂不由得嘻嘻一笑,立时换上一副耍赖的口吻:“倒也不多吧。只是听说从前的水家与潋水城关系匪浅罢了。”她眼儿弯弯,唇儿翘翘,眉目落得好生妩媚,“比如水家在商业上的劲敌总会莫名其妙地死于家中,而潋水城又总能得到足够的银子招兵买马,广纳良才之类的……”
她始终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水源沂的脸色却起了波澜,连藏在袖中的手也微微握成了拳。是呵!水家与潋水城曾有的“互惠互利”,早已是明不可辩的事实……
“不过呢,倒也不知为何,两方忽然在二十年前断了联系,从此便是阳关道与独木桥,互不相干。”云绛砂忽又讪讪地笑,而后涎皮地贴近了他身道:“这些都是绛砂道听途说来的,自然是虚构的成分居多,三少爷可千万不要介意啊。”
“自是不会。”水源沂冷冷一笑,语带自嘲,“可还有别的?”
“别的?”云绛砂眼眸一转,掩住眼底狡黠,而后又笑吟吟地接着道:“嗳呀,别的可都是些荒诞无稽的八卦了。比如水家如今的财富其实是由一个穷乞儿白手起家得来的啊,比如痴情老爷与温婉夫人的海天连理啊……”
她一面说着一面还煞有其事地掰起了手指来数,“还比如为何大少爷总是奔波在外鲜少归家啊,而大少奶奶一大把年纪了都生不出个娃娃啊以及太后贤明爱才,因而会破了先例提拔二小姐为女丞相之类的……”
她倒真是没个避讳越说越带劲,恨不得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细数个遍,水源沂终也忍不住轻咳一声,打断了她漫无边际的扯谈:“够了。”啧,水家的风流韵史,可也“多亏”了那些爱嚼舌的说书先生们四处宣扬了。
云绛砂便又顽皮一笑,很识趣地岔开了话题:“说起来还要谢谢三少爷啊,若没有你的秘密当挡箭牌,恐怕绛砂早就被她先屠为快了。”果然自己料想得没错,那女人对这位三公子同样很感兴趣呐——自己只是一时情急胡诌出一个“三少爷的秘密”,便能将她骗入圈套。
水源沂淡淡地“嗯”了一声:“戏演得不赖。”他瞪了她一眼,一贯疏冷的脸色却微微有了些动容。醉酒装睡,这丫头果真也狡猾得很。
云绛砂嬉笑着应了一声“当然”!转念一想,又多了几分不平,“真是,我原以为豪门的夫人小姐起码会知书达理一些,不会像我这么俗气,没想到撒起泼来也跟乡野村妇没个两样嘛。”切切切,又会踹人又骂粗口的,怎么看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你总是这样看轻自己吗?”水源沂忽而冷冷地问出一句。转而望进她的眼睛里,那样犀利地注视着,仿佛是要将她看穿。
“啊?什么?”云绛砂困惑地眨眨眼睛。娘咧,这玉佛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没什么。”水源沂淡漠地别过脸去。心里陡然生出一股闷气,毫无来由的。这个女子,究竟要何时才会正正经经地说句话?
这样想着,他更觉得心烦意乱,转身便要离开,却被云绛砂急着扯住了衣袖,“三少爷先别急着走嘛。”不理会对方眼底的疏离,她又厚着脸皮黏了上去,“所谓知恩要图报,我今日助了你,那,明日的推荐函——”
“离开水家。”水源沂忽然打断了她,语气冷硬。
云绛砂的身体陡然一颤,“什么?”像是没听清他的话,她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了什么?”声音竟恍惚得像在梦呓。卷翘的睫毛下,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睁得很大,却空得望不见底。少女的脸上落了一层很薄的阴影,模糊地覆住了一切,看不出任何表情。
“离开水家,我不想再看到你。”水源沂冷淡地丢下这句话后便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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