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言外有他的话语,水源沂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却还是安静地听她说下去。
“呵呵,其实一厢情愿的人有很多啊。”云绛砂转瞬又换上了一副调侃的口吻,无所顾忌地笑道:“比如我奶奶,她明知道我不是学武的料子,却硬要在临死前将她毕生的功力都传授给我,结果,还不是被我糟蹋了?”说罢又无所谓地耸耸肩,倒从不曾为此惋惜过。
原来那几十年的浑厚内力,竟是她奶奶授予她的。水源沂心下了然。
“而我呢,就更不用说了。一厢情愿地偷溜出谷来找人,一厢情愿地丢了祖传暗器只为混入水家,更一厢情愿地以为——”云绛砂神色一黯,没有说下去。
而后便只听水源沂温淡不惊的声音:“如此看来,我倒也是个一厢情愿的人了。”
“嗯哼?”云绛砂偏着头看他。
“我也曾一厢情愿地以为,有些人会一辈子待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水源沂眯起眼睛讽刺地一笑,“可事实上,他们终会离开。比如我娘……”那一刻,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分明的寂落,却又在瞬间将它掩藏得滴水不漏。
“若我是你,我会庆幸自己是见过娘的。至少,我会记得她的模样。”云绛砂低声道。
水源沂不以为然地摇头,伸手接住一瓣飘零的杏花,而后轻轻弹开,眸光也变得深幽起来,“我却不是。如今我已记不清娘的模样,连同从前的事,也记得并不甚清楚。”“三少爷记性还真好。”云绛砂拍着掌中的杏花玩笑了一句,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古怪。
水源沂便再度默不作声。手指抚着腰间的那枚金叶子,兀自陷入沉思。
“不离不弃啊……”云绛砂喃喃重复了一遍,而后哑然失笑。下意识地摊开双手,翕张的指缝间偏巧漏了一枚粉软的杏瓣,这般任性的偏不让她捉住,便索性任它飘远了。她忽然又想起问对方:“嗳,对了,为何你那日会来救我?”
“我碰巧路过。”水源沂的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其实说起来倒也是依了古话,成双的东西总牵着命定的连理,无论人,无论玉。而若非自己手上另一枚紫玉耳坠的感应,他也不会料到她会出事……
“哦?碰巧的?”云绛砂饶有兴致地掂量着这个词,“嗳,真有那么巧吗?”她又涎皮地凑近了他的脸,眯着眼细细地打量起他来。一面还在心下感慨:啧啧,瞧瞧这眉是眉,眼是眼的,真真是美色无边,百看不厌啊……
就在她紧盯着水源沂的脸无限遐思时,忽见对方俯下身来,毫无预兆地逼近了她的呼吸。云绛砂的心跳骤然加快,以为他就要“非君子”一番时,却又见他蓦地扬手,紧接着自己的左耳便似被什么叮过一般。再抬眼时,眼前的人却还是那般淡定自若,狭眼觑着她,轻轻巧意地道出一句:“君子言而有信。东西为你戴上了。”
云绛砂赶紧去捂左耳,指尖碰到了那枚紫玉耳坠,展颜而笑,“终于成双了。”
乍然风起,将满树的杏花吹得舞上了天,连着暗香也虚绰绰地在半空浮着。抬眼便是铺天盖地的杏花雨,一点白里透着一点黄,一层云里还蒙着一层雾,缥缈得不似人间的景……
顺理成章地成为水源沂的贴身丫鬟并负责为他“叠衣铺被”之后,云绛砂反倒后悔起来。何故?因为这位锦衣玉食且有洁癖的三少爷实在是太太太……太难伺候了!
比如今早帮他着衣时,一条腰带她就束了不下十次!怎么束都能被他挑出毛病!偏那腰带又特别长,险险及地还不能沾上灰。真是见鬼了!不过一条腰带而已,有那么多讲究吗?
还有前几日帮他绾发时,那对紫玉玲珑她怎么系他都说不好看,不是太正就是太偏,好不容易系好了他还要一脸“勉强凑合”的表情,分明是欺人太甚嘛!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每当她需碰到他的衣物之前,他必会让她先去洗手!还是他“特别”准备的泡着药材的净潭水,更吩咐她说务必要浸洗不少于半炷香的时间方能彻底清洁。娘的!她云绛砂有那么脏吗?
延廊曲径,云绛砂一面抱着水源沂的新换衣物往洗衣房走,一面忿忿不平地想着。原以为这水家三公子天性淡泊,不拘身外之物,自不会如其他阔少爷般事事挑剔,谁知——
“绛砂。”一个清润的声音打断了云绛砂漫无边际的思绪。
“嗳,靛秋姐姐。”云绛砂朝来人颔首行礼,微笑着问:“靛秋姐姐也来洗衣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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