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西晷竭尽全力仰天嘶喊一声,霎时天地变色,雷电交加,苍穹轰然撕开一道裂缝,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求生的意志终于冲破了所有魔障,她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是时,潮涯乐坊照旧歌舞升平。
谁都不知道竹林里发生的一切,这些迷醉管弦的风流阔少也不会去关心。
“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始终被姑娘们嬉笑簇拥的桌前,有位蓝衣公子正微笑着起身告辞。相比于那群锦衣玉冠的富家少爷,他这一身素衣简袍分明是最不起眼的。偏他却是所有纨绔子弟中最温雅如玉的一位,面上又总是微笑如春,有礼有度,难怪最能惹来姑娘们的青睐。
“我送你一程。”袭雀跟着起身道。她难得会像今日这般用心待客,只舞了一曲《蝶恋花》后便一直陪着枢念。
枢念莞尔笑笑,并不拒绝。
外面正下着雨,两人撑着纸伞沿着石阶走到湖对岸,渊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那驭马小厮一见枢念过来,忙不迭地跑至跟前行了大礼,“是王爷喊奴才来接十七少爷——”一面拿眼尾往袭雀身上瞄了瞄,“咳,还有这位姑娘的。”枢念略微颔首,心下已有了数。
“琼娄……”袭雀低低念出渊王爷的名字,睫帘垂下遮住了眼底的复杂。琼娄,你终于愿意见我一面了?!但你深藏不露的关心一定不是对于我,而是对于你的儿子——
“先上车吧。”枢念转而朝袭雀一笑,正要扶她上马车时,忽闻身后一阵歇斯底里的大喊——
“枢念!”
第9章(2)
枢念循声侧首,那个姑娘就站在不远处,睁大泪眼望着他。她全身湿透,但脸颊被那场大火熏得通红,纤瘦的肩膀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她的裙摆上沾满泥星,凌乱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但枢念仅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甚至不曾流露出丝毫动容的神色,便转身将袭雀扶上马车,随后自己也跟着坐上去,轻巧一抬手垂下帘缦。
“枢念,她……”双帘马车内,袭雀轻轻扯住他的衣袖,欲言又止。
枢念只是不着痕迹地笑笑,扬声道:“回府。”
“枢念……不要这样,枢念……不要走……”西晷嘶喊着,本能地想要追上去。马车已经启程,辘辘车轮碾过洼地,冰冷的泥水溅了她一脸。
“枢念——”万没有料到,那姑娘竟是不依不饶地追着马车跑起来。这副在大火中死里逃生的身躯早已虚脱得迈不开步子,仿佛是灵魂牵着它僵硬地往前跑。她的声音也因雨水和泪水的交织变得嘶哑浑浊,但还是拼尽全身力气哭喊着:“枢念——你听我一句——就听我一句,好不好?我已经后悔过一次,已经——不想再后悔了——”
不想留着遗憾离开有他存在的这个世间啊!那个梦不是凭空虚设的,那场大火也绝非无端烧起,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她知道,她其实都知道的,等到期限降临那天,她不得不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时间可以抱着侥幸的等待留在这里,但她只是想在这仅剩的时间内有他陪着……她不指望能冰释前嫌和好如初,更不指望他还能对她动情——但她受不了他那形同陌路的冰冷眼神,那是一种折磨!是刀山火海九死一生的煎熬!
她真的不够坚强,不够洒脱——她只是希望他还愿意看自己一眼,还愿意平心静气同自己说上几句话,哪怕,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驭马小厮不知其中何故,却也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
“枢念……枢念你停下来,停下来看我一眼,好不好……”西晷还是不死心地往前追着,直至麻木的双腿再也不听使唤,“扑通”一声踉跄跌倒在地。她勉力撑起上身,胸中一口浊气逼至喉咙口,禁不住重重咳嗽起来。地上的泥水倒映出她此刻的狼狈,满脸泥污是连自己都觉得滑稽可笑,她顿觉心中悲痛难忍,先前积蓄的泪水也在此刻齐如雨下。
真的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四周逐渐有了起哄声。那群本该听丝竹赏风月的阔少爷也都拥挤着出来看好戏,不知是谁最先捏尖了嗓子喊出声:“哟,快看快看——有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喽——”
立时便有人附和:“啧啧,她也真是没有自知之明。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家袭雀虽是不洁之身,好歹也有些资本,再瞧瞧她——”脸上浮出玩味的笑容,比说出的话还要尖讽刺耳,“无才无德又无貌,根本没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人家枢念公子岂能看上她?”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未稚
枢念
西晷
斗气冤家
日久生情
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