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乍听到师潇吟拜师学艺的历程,心不禁有些戚戚焉。
“你很奇怪,冬天响雷,白雪变红是不可能的吧!”图穷大娘似笑非笑地把头发绾了一个松松垮垮的髻,开始收拾晓满摆开的战场,“不过呢,世上的事情也真的很难说。咱们师公子跪在雪中第三天晚上,天空真的响了三声闷雷,至今大伙都记得当夜的情景,恐慌莫名。老爷子出门一瞧,着实吓得不清,就发现门外的那片雪全红了!你当是怎么回事?嘿,那师公子小小年纪已是激狂的人,他握着许多锋利的野荆棘,待将身上刺出的血滴在盂内后,便慢慢地倒出染红周围的雪。你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无法忍受的?老爷子当即收他做开门弟子!”
晓满倒抽一口气,踉踉跄跄倒温几步,口齿不清地道:“大娘……你的意思是大师兄为拜老班主为师,竟然拿荆棘划身,然后以血染雪?”天下之大,简直闻所未闻嘛。
图穷大娘闷哼一声:“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你莫让师公子的漂亮外表给哄住了,他绝对不是一个如外表般温吞的人。”他一点儿都不简单。
那么,他是个怎样的人呢?文雅俊丽仅仅是外表,谦和严谨是作风,而他惩罚师弟妹时的漠然无情又浮现在眼底。
一个人,果真能做到变化无常的地步?
猛然,她想起了师潇吟房中的脸谱……
一张一张,喜怒哀乐是那样的壁垒分明,全部映在脑海深处。仿佛,生了根发了芽,与师潇吟之前的话慢慢融合为一。
戏子只须要一张面具般的脸孔,至于面具下的已不重要了。
人真的好难捉摸。
晓满皱了皱眉,“大娘,难道每个拜师学艺的师兄师姐都像大师兄一样?”
“那倒不是。”图穷大娘耸耸肩,“其他人容易多了,万事开头难,大概老爷子原无收徒的打算,只想赚够钱就回岁过晚年,哪料到会遇到师公子?既然收了一个徒弟,也不在乎多收几个……索性后来的人差不多是走走样子就入门了。像你这样,家里困难的投奔子弟年年都有。不过,大多数人会在忍受不了随之而来的磨练后离开。
难怪她混进来如此容易……汗颜……
似乎,师潇吟让她做的事一下子变得理所当然。如果,成功就势必忍受非人的折磨,她无话可说。
但,他为何那么吝惜于解释要她做的事所谓何故?
会很难吗?
或者,他认为根本没必要,又或者是她不够资格?
罗浮山的师兄师姐各个豪爽大方,有什么话都不会藏在心里,无论是高兴也好,难过也罢,统统写在一张脸上。而到了这里,完全是两个世界,这里的人虚无飘渺,不管愿意与否,必定要防范来自他人的虞诈。
晓满随着图穷大娘收拾满地的菜叶,“大娘说的是师兄人门之难,这和他的腿疼得走不成路也有关吗?”
图穷大娘的手顿了一顿,扭头无奈地回答:“还需要我再多哕嗦啊?你想想看,一个人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双膝能承受得住吗?加之长年累月的练习,吃不好睡凉地,尤其是一到小满天,他的手指、双腿和双肘就开始泛疼。倘若早晚再来点儿冷热风什么的吹一吹,便更加严重了!大公子常常是痛得连路都走不稳,所以差不多一换季,他就得休息一阵子才能继续上台演戏。但是……”托着下巴沉思,“最近两年,大公子挺注意保护双腿不受激的……呃,顶多是身子弱些易染恙,也不至于犯老毛病啊?”
第4章(2)
晓满悚然一惊,陡地想起昨夜师潇吟在场子上给她示范,后来弃她而去,又突然出现在清晨的院中。
等等,容她再细细推敲一下。
莫非……
师潇吟根本就没有回小筑休息,而是暗中陪着她在园里站了一整夜?!不然的话,他根本不会那么清楚她演练时的困惑,也不会对她的弊端了如指掌!
为什么?
他当时明明好生气好生气地甩袖离去,何以未曾远离?他难道不明白自己的身子经不起一丝冷热风的侵袭?
原来,她的爹爹在世时也换过类似的病症。记得她为此还特地问师父,奈何老人家的回答总是那么句“一辈子无法根除”。村里常年操劳的人会得些痹病之类的顽症,特别是小满天一来,气候转热,什么风热、痹病、胃肠积热的毛病就全跑出来凑热闹,弄得庄稼人鸡犬不宁,忍着痛下地干活,生怕耽误了农物的收打与晾晒,故此盈满的日子虽充满渴望却也是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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