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煦声闻言一愣,是没想过二哥会动怒,他连忙阻止道:「二哥……墓里湿冷,孙谅上月才让你罚了三日」他身子不好,不宜再罚入陵里。」
「三十座。」洪二爷轻轻接着说道。
「是!小人领罚、小人领罚!二爷莫恼、二爷饶命……」感觉三爷又要
为自己说话了,咬咬牙,孙谅立刻磕头谢恩,口里边说着,边跪着向后退至门边,接着一溜烟消失在门后。
「二哥……」洪煦声侧耳听着门外风声,空洞目光还是看着二哥,唤了声,却迟迟不知如何开口。想着方才二哥与孙谅的对话,若他开了这口,一一哥为他救下清扬,届时大哥便抓着了把柄,爹爹闭关回来,想必二哥又要难一受。
等待良久,洪二爷从他苦恼的表情读出心思,却等不到他开口,于是冷冷地道:「三弟身子尚虚,护容,扶你主子回阁歇下吧。」
语毕,洪二爷起身甩袖,步出了前厅。
第5章(1)
长夜漫漫。
回到谷雨阁,洪煦声只是静静立在园中,并未入屋。
李护容立在远处,看着面无表情的主子,心知主子心系单小姐安危。晚风烈,吹得两人黑发散在风中,凌乱有如心中思绪。
单小姐知不知道萃儿从一开始便贪图玉勐剑,他不如几位爷儿心思缜密,所以无法斩钉截铁地断言……李护容眺望主子侧脸。石道两旁、园里都
点上的灯笼未灭,分明是温暖的光影,投在主子面上,却暖不了几分。
夫人死后,主子还是一样温和爱笑,只是……温和过了头,总让人不禁皱眉,摸不清那笑有几分真心,又或是埋了多少心事。
然而,昨夜凉亭里,主子对单小姐展露的笑颜,那笑弯的眼眉、笑里的暖意甜意,他看得清楚。
李护容还是望着主子,不语。
花圜里的身影立了许久许久,久到要与四下灯笼、花、树融为一景了,洪煦声思量过后,终是回过身来,开口唤道:「护容。」
「在。」李护容应着。
「清扬伤着手了?」洪煦声仍是单手背在身后,低垂的眼落在花树下的泥土。厅里,他为清扬挡下萃儿爪钩受的伤,堂上二哥割腕放血的伤,皆散着腥味,他心思混乱,才会没注意带伤的不只他们两兄弟。
「是。」
「严重吗?」
李护容据实答着:「手背上一道擦伤,些许渗血,应不是太严重。」
他的眼依然低垂,身后的手却不自觉地紧握,微微发白。洪煦声一步步
向护容走来,直到两人相隔十步之遥,将他看清了,才定定令道:「你快马加鞭,出庄去追清扬,务必在她过汴江前追回……没有二哥手谕,你不能过江。」
李护容迟疑了。主子这么做,便是跟二爷作对了。单小姐若真是无辜的便好,若真打着盗陵的主意,主子又当如何?
洪照声将他的顾虑看在眼里,压低声音交代了些事,最后道:「护容,此事我只能交托给你了。」
这是主子思考了大半夜得到的结论,绝不草率。李护容与他对视片刻,主子眼中带着一点遗憾,是因无法亲身去追吧。他抱拳回着:「主子希望的,护容自当照办。」
洪煦声点点头。「回程顾车吧,清扬吹风易闹头疼。」
「是。」李护容转身一跃,消失在矮墙后。
护容轻功极佳,很快耳边就只剩那整夜扰人的风声,而洪煦声还立在园中。
二哥问,是将清扬当成了什么人,才能如此信任?他答不出来。
多年前,单家上门退婚,他能笑着送清扬离去,全因临别前见过她开怀
的笑,全因相信这是她发自内心的选择,所以能放心。如今重逢,他却只感觉她心事重重,眼底无限忧愁。
所以,牵挂。
至于他对清扬有多少信任?
信任,在他的理解中,是对亲近的家人才有的。他信任爹、信任二哥,也信任护容、段叔……清扬不是家人,可她在什么样的位置,洪煦声没有细想过。
那么为何,面对二哥的质疑,他毫不迟疑地维护清扬,相信她绝不会引狼入室?
人都会变的,感情也非恒久不变,这些事,即便长年窝居府中也有所体会。
娘死前,爹是个笑容温暖之人;娘去后,爹变得沉默寡言,再没见过他脸上出现笑容。回忆里,大哥、二哥以往感情极好,忽然有一年开始,他二人便鲜少交谈,也由那一年,二哥再也不是处处体谅人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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