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却还在继续嘟囔,她仰起脸来,冲他疑惑道:“瑞之瑞之,老头儿为什么要打你?”
刹那之间,疾风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总不能明说,他的师父可能和杜伯钦有过节,而且说不定还是最大的那种。他敛眉,不愿多做解释,便露骨地岔开话题:“丫头,怎么不知道撑伞?”
“啊,”阿颜怔了怔,“忘了。”
这个答案让疾风再度无言。他垂首望她,见她浑身湿透,素净的面上仍挂着雨珠。他想也不想地为她拭去。又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你回去吧。”
阿颜却固执地摇头,“不要!老头儿打人,他不来道歉,阿颜不回去。”
疾风心头一沉。在这丫头纯白如纸的心思里,是与非、善与恶、黑与白,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她只知动手打人的便是坏,所以杜伯钦要向他道歉。可连他也不知,这恩怨是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知谁对谁错,他虽愿为他家老鬼豁出性命,可他亦明白,他家老鬼在江湖上混出“六指狂生”的名号来,也并非什么善男信女。是谁是非,尚且难说。
这番话,却是无法解释给阿颜听的。他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沉思片刻。也好,想她这模样,十多年来从未出过这小镇。他便带她出去见识见识,看看她从未见过的热闹。
思及此处,疾风哄道:“阿颜,你可知道庙会是怎样的?”
“庙会?”她歪了脑袋,果然从未听说,“可以吃吗?”
疾风笑骂她一声“笨丫头”,又伸手去轻敲她的脑门,“有糖可吃。”
欢迎您访问言情小说大全,最新言情小说超速更新!阿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很多很多糖吗?阿颜要去!”
见她急切的模样,似是恨不得立刻就去那传说中的庙会吃糖,疾风不由扬起了唇角,沉声应下一个字:“好。”
疾风虽然对阿颜许下承诺,但是这第一站,却并非市集庙会。在那之前,他另有一事要做——
当年那落雪无声的苍茫大地,如今已尽染了新绿。碧草青青,放眼一片苍翠之色。而那一棵老树,竟是枯木逢春,抽出了新枝,绽出了嫩绿的叶芽儿。
疾风踏上碧草,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他拖着步子,走到树下,自怀中取出那精致的酒器,拍开了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散在天地之间。他高举右臂,将这醇香的酒液,尽数洒在树下的泥土之上。
没有墓碑,没有坟头,就如同那老家伙当年醉到极致之后,对他吩咐的那样,一把火烧了,埋在这树下。
直到那一刻,疾风才知道,原来他家老鬼年轻时惹过了不得的大角色,险些丢了性命。他的友人为了替他抵命,翘了辫子。自那时起,老鬼便立下重誓:终此一生,必要为友人报仇!
而那个数九寒冬,便是他报仇成功之日。身受内伤的他,一路奔至这雪原,只因当年,他曾与友人在树下埋下一坛“烧刀子”,这一埋,竟过了四十余年。
曾经狂饮高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早已成了鬓角花白的老者。而曾经一同畅饮的友人,早已阴阳相隔,不知投胎转去了哪一世。那老家伙,终是报了仇,便这样大哭大笑着一口一口地灌酒。
笑得糊涂,哭得邋遢,烧酒穿肠,口口如刀,当真如那“烧刀子”之名,一点一滴,当真便刀走了老家伙的性命。直到最后,疾风也不知老鬼是因内伤而死,还是真正醉死的。
前尘旧梦,一一浮现眼前。疾风垂首,又忆起那漫天落雪之时,老家伙笑声如雷、呕血狂饮的模样……
就在此时,他忽觉得袖口轻动,将他自回忆中惊醒。疾风侧目望去,只见阿颜不知何时已经站至他的身侧,轻轻地拉动他的袖口,“瑞之,你在做什么?”
见她仰头望他,一脸好奇的神色,疾风如实相告:“拜祭,”见她疑惑,他换作了她能理解的语言:“这里埋着我家老鬼,我带了他想喝却没喝上的酒,洒给他尝。”
阿颜吓了一跳,赶紧向后跳了一步,喃喃道:“哎呀,你是说,下面埋了死人?”说到这里,她又后怕,赶紧合了双掌,冲那树拜了拜,“鬼啊鬼啊,你别怪阿颜,阿颜不知道你在这里,不是故意要踩你的。”
知道她孩子心性,仍是怕鬼,疾风轻声哄道:“别怕。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鬼怪怪?”
阿颜睁大了眼,“可是,若没有鬼,瑞之你来做什么?倒酒给谁喝?”
她这童稚之问,却将疾风问倒了。自相矛盾、面子挂不住倒是其次,他一怔,随即大笑出声,“没错!你说得没错!若世间无鬼,我这酒又是洒给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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