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拂面而过。明明是草叶与泥土的清新之味,可杜伯钦却似乎闻见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眼前,又浮上了血雾弥漫,一如十年前那个让他永不忘却的日子,一如这十年来一直徘徊在他梦中、挥之不去的惨剧。
杜伯钦垂首,沉默良久,方才沉沉叹出一声,继续说下去:“……之后,濮阳家的长子闻讯赶来,要为父报仇,取我性命。我自知责无旁贷,毕竟,当日引荐钟子野进入濮阳府上的,是我。”
听至此处,疾风忍不住插口道:“难怪当日遇见我之时,你说我是被派来杀你的。原来你的仇家是濮阳世家,的确是大有来头。可是,若濮阳家当真要报仇,为何又会容你留到现在?”
杜伯钦苦笑道:“我虽知是自己惹祸,就算当真一命偿还,也是合该。只是,当年阿颜尚且年幼,我怎能放她一个小女娃孤苦无依?所以,我以项上人头和我行医多年的招牌作为担保,向濮阳家承诺,三日内安顿好钟颜,给她找一个栖身之所。三日之后,我自会提头来见。”
第四章旧梦(2)
虽然杜伯钦说得平淡,但疾风不难想象当年惨痛的一幕。面前的男人,一面要承担杀人偿命的怨仇,一面要承担手刃挚友的痛楚,这……这将是怎样的沉痛?
“那你……”疾风本想问他“那你三日后去没去濮阳家”,但想了想之后,复又停口。既然对方如今身在此处,那不言而喻,想必当年定是食言了。现下,他更为疑惑的,是另一个问题,“我不明白,钟子野为何要杀濮阳家的人?难道他口中的‘仇家’,就是指濮阳世家?他是故意接近你,等待着有朝一日,上濮阳家寻仇?”
杜伯钦未回答,只是抬眼望他许久,方才淡淡道:“你可听说过‘隐梦散’?”
这名儿他未曾听说过,疾风只得摇了摇头。
杜伯钦默默注视着他,良久,终是长叹一声,负手望向空中朗月,“那是一种剧毒,能在短时之内,令人陷入昏幻,随后狂性大发。中了这‘隐梦散’,便会觉得眼前全是鬼怪妖魔。若非惊恐而死,便是杀那数不尽的虚幻妖魔,直到力竭为止。”
“原来如此,”疾风恍然道,“难怪钟子野狂乱杀人,甚至连阿颜也不放过,原来他心志已失,眼前所见已非常人,而是妖魔鬼怪了。”
杜伯钦默然颔首,再未多言。
寂静夜空之中,只有虫鸣阵阵。在这暮春时节,淡淡的花香随着夜风散在庭院之中。这悠然宁静的江南小镇,一份长居于此的憧憬与梦想,早已终结在那不可追的过往之中,徒留哀叹,叹不尽世事难料。
疾风只觉心中憋闷,想起杜伯钦与钟子野的交情,想起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友人一剑毙命,便觉心中怅然,胸膛内满满当当的都是沉甸甸的滋味儿,让他憋屈不已。而当他想到那时年幼的阿颜,如何看见自己的生父化身为修罗恶鬼杀人如麻,最后惊得哭都苦不出来之时,他又觉心头一紧,像是被人揪了一把似的。
“那……”疾风哑声道,“那阿颜的病症就是因此而得?因为当日之事,让她得了失心疯,成了如今的痴儿?”
“不,”杜伯钦缓缓摇首,淡淡地开了口,“她之所以会变成这般模样,全因我下药之故。”
“啊?!”疾风大惊,不明所以,只能张口瞪着对方。
杜伯钦却未作答。他淡淡扬起唇角,勾勒出自嘲的弧度。昂首望向天幕中那一轮玉盘,良久之后,他才继续说下去:“当年,我本欲替阿颜找一户好人家送过去,可就在钟子野走的当天,这娃儿高烧不退,足足烧了有三天之久……”
疾风忍不住插口道:“这便是你食言的缘由。”
杜伯钦瞥他一眼,既未否认,也未点头应承,只是继续道:“……那时,我想替她医治,可小鬼在半昏半醒之间,却始终不肯接受,哪怕还有一点力气,也无时无刻要与我拼命……”
当年的景象,犹在他的眼前。他记得那个总是笑面盈盈、“阿叔、阿叔”地唤他的小丫头,那个将手中新买的兔儿灯献宝似的拿给他看的小丫头,一夜之间,却再无笑颜。她只是恨恨地瞪她,张口狠狠地咬住他的胳膊,发红的眼中除了泪水,便只有两个字——“仇恨”。
欢迎您访问言情小说大全,最新言情小说超速更新!“……我给她下了药,让她忘记前尘旧事,忘记钟子野,之后才顺利为她医病。可她也因药物之故,变得脑力不济,极易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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