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延的眉头皱了起来,似有犹疑,“这……”
“闵大人,瑟棋愿意为她作证。”接话的却是岑瑟棋,她望着宇文渊的尸体,脸上升起一种释然的笑意,仿佛那瞬已经看穿了一切,“一日夫妻百日恩,瑟棋与外子成亲三年,对他的言行举止再清楚不过。多谢阿宝姑娘提醒,才让瑟棋茅塞顿开——后来出现的宇文渊,确实不是真的宇文渊。”
苏瞳若欣喜地回眸看她,眼眸清亮存着一丝感激。
“既然如此——”
闵延话未说话,却被急匆匆赶来的衙役打断——“不好了郡守大人!有人劫狱!把三日前关押的犯人给劫走了!”
苏瞳若眼前竟有一瞬的昏眩,“是……哪个犯人?”她颤抖着声音问。
“就是那个姓上官的!”
“轰隆隆”——晴空一声炸雷,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打湿了白花簇拥中的“奠”字。
天道无常,世事亦无常。
雨还在下,路上行人皆仓惶奔走,唯有苏瞳若一个人撑着伞幽幽荡荡走在雨里。
桃花伞面横断了飘斜的雨势,“滴答”溅出大朵水花,落到伞外重又连绵成线。一如伞下苍白如纸的容颜,漫无目的地在空巷子里彷徨,雨水沾湿了衣裳也浑然不觉。
许多画面在脑海里纷乱叠织,苏瞳若恍惚记起来,那年她被接回苏家也是下着这样的雨,路面到处都是泥泞,她因穿着崭新的绣鞋便赖在马车上不愿出来,那个时候啊……是姐姐一手打着雨伞,一手提着她的腰将她拎回家去的——姐姐其实并不温柔,甚至是比任何人待她都要冷漠,但唯有在姐姐身边,她才能感受到那种血肉相连的亲切。
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长她十三岁的姐姐,苏厢辞。
姐姐对她说:“你娘是个戏子,在苏家并没有什么名分,所以死前将你丢在临瑶庵养大。”
轻描淡写的句子,自姐姐嘴里说出来不掺杂半点情感,远远不及爹看她时满眼的怜惜与无可奈何。偏她就是喜欢这样的姐姐,喜欢她的凌厉干练和那么一点置身事外的淡漠寡情。但后来遇到那个男人,却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那一月桃花飞渡,间关莺诉,他那一身书生意气啊,在那三月春风里一如草长莺飞的兴然。恍然间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一片荣光,洋洋洒洒筛进紧闭的窗隙里。她懵然不知,原来从前的十五年仿佛都在沉睡,只等着他来唤醒,等着破茧成蝶,在蓝天下与他一起翩然……
那个男人完全不同于姐姐,他潇洒张扬,他放浪不羁,他挥毫泼墨毫不掩饰自己的风情,也从来不会冒充正经君子——他的眉,他的眼,满满的都是调情的意欲。偏偏,就是这眉目传情,把酒言欢的明月风流,竟越发让她割舍不下……
那日客棹迎波,他用衣袖为她遮挡阳光,衣服上兰芷的熏香一直在她心尖飘飘荡荡。
那日隔着窗扉,他温柔反握住她的手,似笑似叹道:我……不会赶你走。
那日晴光转午,晓梦迷蝶,他那突如其来的吻,倾诉心头压抑的缠绵。
……
苏瞳若突然“吃吃”笑出声来,手中的纸伞飘然跌落,她抬头望天——是她第一次那么近地接触到阳光,藏在乌云后面,只微微露出一点幽金色的轮廓。雨珠打在脸上,很痛。
若是就这样站下去……会不会死?
想到这样的结局,苏瞳若竟体会到一种近乎报复的快感。然而她的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她的意识,接连三日的寝食无律,终于令她心力交瘁地昏厥在地——
临陷黑暗前的一瞬,有双手将她揽入怀里。
“阿宝……是你。”耳畔的声音唤得极其小心,将纸伞撑到她的头顶。陌生男子的容颜清俊秀雅,饱含怜惜的神色,却不是心心念念的他。
不是紫楚啊……
苏瞳若眨了眨眼睛,虚弱笑了,“你是……”她目露疑惑,无意间摸到他手心的一层厚茧。
“随我回去吧。”
苏瞳若没有拒绝,甚至在阖眼的前一瞬还扬起一抹嫣丽的笑容,“多谢公子。”
那笑容,足令天下失色。
她知道他个人是谁——
李宓。
第七章迷花倚石忽已暝(1)
还未入夜,但密室里阴暗无光。
隐约有细微的脚步声自外面响起,被困在密室里的上官紫楚吃力地眯了眯眼,想要透过暗门上唯一一道隙缝望出去,才迈出一小步,“哐啷……”脚踝上的铁链子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三日前被迫服下的“髅骨散”的毒性重又发作,一阵阵啮噬的痛楚穿透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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