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问题!”他打断她,铁青的脸色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抱头大叫起来,“我值班是被罚的!是非正常性的!难道你也是因为旷工被罚连值五天夜班吗?这么勤快也没奖金可拿,干脆你代我值班得了!”
“可是……实习照规定不能独自值班……”
“都说不是这种问题了!”对方做个受不了的手势跌回椅上,像是再没有力气搭理她了。
他表现得如此明显,再迟钝如言榛,也看出了问题所在——
“为什么连值班都要见到你这家伙呀?”
他忍住没出口却宛如响在耳边的抱怨,即使不付诸言语也毫不掩饰的反感,深深刺进她的心。
她只感到一阵温热从胸臆间慢慢涌上眼眶,在对方开始变得诧异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失态的预兆。
言榛定定神,用最后一丝自制力低下头,“这样啊……那我回去了。”
不等对方反应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不紧不慢的脚步像是方才没有发生任何不快。
可却能清楚感觉到心头的裂口,像在汩汩流溢出什么,被埋藏起来、想忘却的、随时都有可能将自己驱回过去那段灰暗日子的黑色细流。
即使将紧攥的双手藏在白袍口袋里,即使挺直了背脊目不斜视,也不能阻止那些记忆不合时宜地翩跹而出,与强忍回眼眶的泪汇成一股难堪的苦涩——
十七岁时,在学生会会议上注意到他的自己;中学时代最后一次大扫除,被那样草率的温柔打动的自己;还有……终于放弃的那一天,看着车窗外那人的侧脸,于指尖下黯然远离的自己……
步履不觉越来越快。
“不能在医院走廊上乱跑哦。”在擦身而过的护士说完这句话前,言榛已奔至楼道拐角,扶着墙壁停了下来。
一手后上嘴捂住险些泄逸出来的呜咽,几乎在同时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
讨厌,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
讨厌那时远远看着却不敢靠近的自己,讨厌原来竟没有淡忘的自己,讨厌这么多年来仍没有长进的自己,讨厌被他讨厌的自己……
一波又一波的悲伤在微暗的楼梯间无声地奔流,像是要把她没顶。
反手胡乱去擦那烦人的眼泪,却把眼镜给碰掉了,弯身去捡的时候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熟悉的嗓音有些迟疑地问:“……你没事吧?”
言榛身子一僵,含糊地应了几声,蹲下身子假装察看眼镜有没有摔坏。
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这样希望自己是隐形的,不想被那人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
身后的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感觉自己就像被逼入死角的猫,每一寸竖起的毛发都察觉到对方的靠近。
拜托你走开!她在心里无声地喊,可那人就像同她作对一样越走越近,最后竟在她面前也蹲了下来。言榛脑袋一片空白,只能死死盯着手中的眼镜不敢抬头。
毫无预兆地,他伸手按住她的额头,以一轻率得几近无礼的方式将她的脸扳起。
泪水迷蒙的眼和哭红的鼻尖入目,他顿了顿,说:“什么呀,你干吗要哭?”
“……”言榛难堪地别开脸,胡乱抹去残余的湿意,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怒气。
这什么无辜的语气!会这么狼狈还不是你害的?没神经的家伙!
“喂,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呀?”对方仍是若无其事地追问着,让她都觉得自己的激动像是小题大做。可还是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因为一看到那张面容好像又会忍不住哭出来。
“……怎么做……”
“什么?”
“……我要怎么做,才能和你好好相处?”讨厌,眼眶又热了。
言榛吸一口气,眨着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
年少时想接近而不得的人,在成年后突然出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自己的个性偏偏是对方最讨厌的类型。
该怎么做?
光是想就已让人心灰的问题,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拿来折磨自己。
他没有对她的话立即做出回应,好半天才不明其然地“哦”了声,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他突然说:“那个,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咦?言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握住手肘拉了起来。
第八章抚慰
夜晚的篮球场有种寂清的凉意,原本是供住院病人活动的场所,在这个时间只有几辆车停驻其上。
他递来从便利店买来的热咖啡,言榛轻声道了谢,两人持着纸杯各据长椅的两端默默啜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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