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有一事相求。”
“你且说来听听。”
“不瞒姑娘说,我其实是皇上赐给公子的,名为赏赐,其实是暗地里观察公子的一举一动,若有反心,必诛之。公子此去虽无反心,但皇上必已容不下他,只求姑娘此去,今后好生照顾公子,断不可再返回京都。”
燕晓来喃喃道:“逃亡难得,因没还期。”
原来便是如此的啊。
她对朝颜粲然一笑,“多的我也应不了你,我只能应你,今后与他有难同当,宠辱与共。”
朝颜一拜伏地,“谢姑娘。”
燕晓来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像想起什么,回头问:“可是朝颜,你呢?”皇帝让她看着的人跑了,她没有问题吗?
朝颜微微一笑,“朝颜毕竟只是一介女流。”
燕晓来懂了,如果武艺卓越的古南溪真的要跑,朝颜一介女流之辈也是拦不住的吧!她笑了笑,感觉这些天来的阴霾都慢慢散尽。
当清风拂过她的身体的时候,她突然想引吭高歌一曲,心中的畅意无处抒发,她用力地奔跑飞腾起来。
将在这京都所经历的故事,所听过的故事,一一抛诸脑后。
所谓色相,皆属虚幻。
好比纯净宝珠,本来无色,红光来照,遗珠皆红;绿光来照,遍珠皆绿;红绿齐照,则遍珠红绿。因宝珠体性本空,虽百千万亿色相相加,包容如故。然色即是空。
醉过哭过,悔过闹过。
她终于悟了。
古南溪,你待我至此,他日我必不负你。
燕晓来是谁?
她本是这世间最肆意畅然的女子啊!
“她走了?”轻轻拔下髻上钗环,梅诗雪淡淡地问。
“是,燕姑娘已经离京。”织春在一旁怯怯地答着。
梅诗雪轻柔一笑,看着镜子里的织春,“织春啊,你和我同岁,如今也该二十一了吧!”
织春应了一声。
梅诗雪又问:“其实我看门房的刘京为人就不错,平日里也似乎对你有意,虽然年岁大了些,但配你却正合适,不知你意下如何?”
织春满脸通红,“小姐——”
梅诗雪转过身来看着她,“这府里许久没有什么喜庆热闹的事情了,如果你愿意,趁我还可以做主的时候帮你把事情办了,你说可好?”
织春犹是嗫嚅地扯着衣袖。
梅诗雪轻轻一笑,“你不说话我便只当你应了。”
她似乎因为府里这件即将到来的喜事而十分的高兴,将散落的发顺在右肩,长裙迤逦及地,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步,脸上露出小孩子般纯稚的笑容。
“不如我们今晚就办了喜事吧!”她提议。
织春从没有见过小姐这样高兴过,隐隐地觉出了一种不祥,可是又怎样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来?
小姐的寂寞,已经深到她这样迟钝的人都感觉出来了啊……
南方才刚入冬,北方已经处于冰天雪地之中了,燕晓来一路快马加鞭寻来,却不见古南溪任何踪迹,不能说是不失望的。
方玉航从帅帐迎出来,见是她,脸上神色复杂,大约想要训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只化为一声苦笑。
她便弯起唇角笑了起来,他的师兄,一直都是那个会宠她怜她护她的师兄啊!
他待她至此,她还能有何求?
她曾自问,此次从无宴山上下来到底所谓何故?
是真的想为无宴师父找个夫君,还是想要拿回本来属于她的感情她的身份?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是因为他们都太苦,佛祖终于怜悯,便遣她来听一个故事,悟一句箴言。
情之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
走进帅帐,里面的火盆都似乎带着湿气,方玉航取了大毡给她披上,“怎么跑来了?”
燕晓来看着他笑,“这一趟事情太多,便不得不来。”
方玉航只是看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燕晓来忽然觉得有些尴尬,“那个师兄,如果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也不会怪我对不对?”
方玉航莞尔,“你自幼顽劣,师兄何尝怪过你?”
燕晓来便仰起头笑开了,“我就知道。”又说:“有一件东西,我藏了好些年了,如今也该还与你了。”
在她掌心的是一块荧荧玉佩。
方玉航胸口激荡,眼中如笼了一层黑雾,“是她让你给我的吗?”
燕晓来眼中微怔,继而想到,他必是以为这块玉佩是梅诗雪手中那一块,因此睹物神伤,心中不由得一苦,为她的师兄,为那个一身倦怠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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