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势要去抚琴,却被他牵手拉住了,“不用,我不懂琴,听不得那些曲声。你陪着我就行,你陪着我,我便睡踏实了。”他不称“朕”,跟她单独相对的时候,他鲜少以皇帝自称。
冯小九挺直着脊梁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高宗皇帝却弯起了嘴角,“放心吧,只是和衣陪我躺着便行。我都这副模样了,便想做什么也是不能的了。若我真想对你使强,早就得逞了,不是吗?”
他虚弱的笑容让冯小九鼻子一酸,拉过他身上的锦被和衣躺在他的枕畔。
同床共枕,他们夫妻二人到了这会子终于同床共枕了,也算了了高宗皇帝心头的一桩宿愿。
嗅着她发上略似青草的香气,他不禁轻念起她的名字:“小九……”
冯小九心头一颤,恍惚听见另一个人另一道声音在喊自己。她阖着眼,不想叫他通过自己的眸子看透了她的心思。
然她这一瞬的神思却已将她的心思明朗朗地摆在他面前,早就看透了。
“长寿……”
她的眼睛赫地睁开。
高宗皇帝只当看不见,兀自说下去:“长寿的母妃最得先帝宠爱,这你怕是知道的。先帝驾崩后,太皇太后下令长寿的母妃殉葬。遂专宠一人,于此人到底是不是福气还真说不清呢!”
“你也很宠我啊!”冯小九笑呵呵地弯起了嘴角,“你说,这到底是不是我的福气呢?”
“怕不是吧!”高宗皇帝沉沉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他突兀地开了口:“若朕驾崩,你愿意殉葬吗?”
冯小九喉头一滚,拉着被角的手紧紧的,攥着不开。
高宗皇帝似看不见,只是一气地说着:“算天子大师曾说,你命太显,格太贵,若是生得再祥瑞些,就太过了,怕是会以女子之容登帝王之姿。然七月十五,鬼门开,你却来了,你生生地压住了这道鬼门关。你就是镇纸,镇住了天地六界一切恶鬼阎罗——有你陪着,即便是死,朕也不怕。”
冯小九抚着他的手背,单落下一句:“好,我陪你。”
却是他摇了摇头,“不,你陪了朕这一年多已是够了,朕不能再贪心地把你留在身边。你这枚镇纸要镇住的不是朕,而是这个天下。你要替朕镇住北魏的牛鬼蛇神,你要保这北魏的千秋万代。”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她笑着抚了抚他的脊背,“这会子说这些劳什子做什么?你还是好生歇着吧!明儿再找个上医来瞧瞧,换副药吃兴许就好了。”
“朕怕是没时日了。”他知道自己的情形,骗得了别人,哪里还骗得了自己,“你单记得朕的话,替朕好好镇守住这天下便是对朕最大的回报了。”
冯小九还只是一味地谦让:“我自幼入宫,除了侍候人的事,再不曾做过旁的,政事更是一概不懂。我如何能替你守住这天下?真是贻笑大方了。”
“莫要太谦了些。”
高宗皇帝拍了拍她的手——
“朕知道,你自幼跟随你祖父冯弘,论才智冯弘绝对是一顶一的能臣干将,只可惜他错生在苦寒燕地。这才给了先帝机会,灭了燕地,你们冯氏一族破败至此。也正是因为先帝看出了冯弘的才德,才在你父亲冯通归降后,将冯家子嗣尽数杀灭。
“其实先帝还是很喜欢你姑母的,只是你姑母怨恨先帝违背承诺,对先帝一直很冷淡。加之你姑母处世之才,行政之能超出一般男儿,先帝生怕燕地之人干政,这才渐渐疏远了她。可即便如此,但凡你姑母提出的要求,例如接你进宫养育,为冯氏先祖修坟筑庙,诸多之事,先帝一件不曾驳回。
“你五岁上便在你姑母膝下,一直由你姑母教养栽培,别说是一般的男儿,即便是朕的太子也不能同你的才德相比。朕知道,你平素懒于理政,若有朝一日,堪用你时,你必定是这天下的镇纸。”攥着她的手,他要她一句话,“你答应我……你答应我,替我镇住这天下,答应我!”
冯小九微微颔首,虽不知道皇上所言需得她镇住的那一日是何年何月,可她……答应他了。
“小九……”
“皇上,您还是称呼我‘皇后’吧!”每每他用那两个字喊她,她便忆起另一个人来。
高宗皇帝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好吧!他应了,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他只求一事,“好啊,我不叫你‘小九’,你也不称呼我为‘皇上’,好吗?”
这话是怎么说的?他可是九五之尊啊,不叫他皇上,难道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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