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俊仵作(22)

2025-10-06 评论


陶家家族庞大,前人常自嘲:陶家仵作满天下,奇尸怪死不奇怪。陶家书房中收有案帐、尸帐千余本,做为引领后辈入门之用,她从小耳濡目染,见过各地不同的录案方式,有的巨细靡遗,有的只录重点,单看主审习惯;然而无论长短,多注重于公堂审案。

所谓公堂正气,惠堂秽气……加上仵作行人多贫贱,容易买通是事实;审案验尸是出于谨慎,但止于参考,公堂之上得到的结论才是正经。

因而惠堂中的检验细节,多是仵作自行记于尸帐中,留备做为依据,并不能左右判案。陶氏检验录便是集结了前人的经验谈。

陶知行在很早以前便不满足于检验录,而开始书写专录自己验尸所得及实验结果的札记。在她看来,不同时、不同地、不同的因素都该衡量斟酌;检验手法可以传承,情境可以归纳,但绝不能将一个形式套上所有情况。

和三哥一同由衙门被大哥召回日江老家后,白日帮着香行生意,偷得的空闲便到后山小木屋中。在那,她更加投入于验证所想,记录过往参与过的案子。

她的小木屋不是秘密。陶家人众,但起居一同,难有秘密。当大哥费尽千辛万苦领着一家子脱离贱民之列,转为商户,她却还在缅怀过去;尤其大哥领导有方,短短几年便闯出了名堂,因此所有人都当她疯了,责备她的执迷不悟。

很多年的时间,她十分肯定这辈子大约不会有人明白她了。

陶知行盯着手中案帐,再看向自己的札记。

看到目前为止,似乎大人在京中所办之案都是杀人重案,而这等的验尸手法,如此重实证、凶器的审案方式,每一个案子录下的细节皆是检验过程多于堂上问话,结案后还加缝页面,增订补充……

所以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挂羊头卖狗肉,披着案帐外皮的……江氏检验录?

思及此,正兴奋地在札记上抄写其中一个自己经历过类似验尸过程的手稍停,陶知行蹙起眉。她见过他深夜入惠堂,眼下再细读多年前他办过的案子……

此人分明精于检验之道;不,不只精,他还自成一格。果真如此,不远从福平去到日江求助于大哥,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能容忍她在堂上提出的无理要求,陶知行原以为他不同于其他官僚,今日见其带人上青楼议事,又觉得并无不同;此刻,手里握有他藏于满坑满谷棋谱中,任其蒙尘的案帐……

侧侧头,陶知行有些迷糊了。

蓦地,她想起了初见那日,口里咬着肉包时望着的那张清俊脸庞,不避开、不皱眉,就这么与她对视着,良久良久。

算了,她何必去猜测?

多想无益。陶知行看向置于一旁的纸条,既然大人叫她把这些东西“带走”,那么,在他讨回去之前,不好好将之利用一番未免太浪费了。

这么想着,她重新将笔沾了墨,继续书写。

日头好剌眼。

十天没出衙门,也没出房门,饭也没好好吃,就为了把大人的案帐从头到尾看一遍。陶知行两颊微瘦,两眼因许久不见的光线而眯细。

离开日江时,她答应过大哥一月一信,交代清楚在福平的生活,免去不必要的担心。不必要的担心……说穿了,大哥是怕她闯祸吧。

其实……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日日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府中,虽然大人给过她一个能随意进出府里的令牌,但,除了到信局给大哥寄信,她想不到还能去哪。

陶知行身在福平最热闹的东大街上,向前看,大约十步的距离可以走完;向后看,不出二十步便能循着原路回去。日江的红虎街应当有两条东大街宽,三条东大街长吧?

双眼扫过两旁店铺摆出的小玩意儿,她转回身,继续向前行。

才走了几步,忽地,她停下。随风飘入鼻间的是一股香味,引她走向了一个蹲在路边卖香囊的老伯。

地上铺了一张席子,席上有大红喜气的良绸,映着红,小巧手绣玉器图案的香囊整齐摆放;老家也是从事香行生意,因此到了异地多少会留心着。陶知行细细端详,心想大哥准备在明年冬至推出新的香囊,为着绣图之事烦恼许久;她自小并未学女红,也没什么生意头脑,可若能将所见告诉大哥,或许有些帮助。

这么想着,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表情未有变化,心下却是有些失望。她闻出这些香并非上等,用量过少,质亦不纯,不出三日,味儿便会散尽了,将如此劣品之事告诉大哥,可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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