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晚了,怎么跑出来了?妈妈呢?”他将手里提的保温桶放到长椅一边,自己坐到小娃娃身边,轻轻摸摸娃娃脑袋上的白纱布,心里,只觉被蜂蛰过一样地刺痛了下,“还疼吗,小海?”
“早好了,护士姐姐说明天就可以摘掉。”娃娃笑嘻嘻地歪着小和尚脑袋瞅他,黑黑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妈妈还在睡,不要吵醒她。”
“好。”他微微笑着点点头,却还是起身从门上玻璃往病房看了看。
女人,微侧着身,背着他躺着。
床前的点滴架上,尚有多半瓶的药液,正静静顺着点滴管缓慢地滴着。
因为他信口开河的玩笑,娃娃真的去爬了树,从树上跌落水池,虽然只是虚惊一场,只蹭破了一点皮肉,清醒过来后也哭闹了几次,他却很是感激上苍,至少孩子是平安的。
可娃娃的妈妈,却发起了高烧,等他们发觉她的不对劲,她已晕倒在儿子的病床前。
甚至,如今,已三天了,娃娃已经没有一点点的事,她,却还在反反复复地高烧低烧,让他的心,同样起起落落。
如果老天只为了警告他不许再哄骗孩子,付出代价的,为什么,竟会是她?
即使那年,十数年的心血与理想如何零落成泥,他也决绝而没一丝的悔意,如今,他却因为那玩笑的孩子话,深深地后悔了。
是的,他后悔了。
他,真的不该出现在这孩子的面前。
更不该出现在她的面前。
“叔叔,叔叔?”
他微回神,勉强一笑,望着可爱的娃娃,声音有些不自觉地喑哑:“想不想吃东西?叔叔带了鸡汤给你和妈妈。”
“小海要等妈妈一起喝。”娃娃很乖地摇头,将手中的小游戏机递给他,“叔叔,你要不要玩?”
“啊,小海真乖,叔叔不玩。”他笑着再摸摸娃娃的光头,从外套口袋掏出一顶小小的迷彩帽,“天气冷了,小海的光光头有些凉了吧,喜不喜欢?”
“谢谢叔叔。”这两天,娃娃与他已是很熟,瞪大眼睛看着他手里的帽子,有些好奇地拿小手摸摸,“小辉也有一顶这样的帽子。”
“小辉是谁?”他笑着,将帽子小心地给娃娃戴上,很小心地避开那刺眼的纱布。
“是我们院子里的小朋友呀。”转身爬下长椅,娃娃双脚贴在一起,小声喊一声“立正”,又将小右手高高举到额头,再喊一声“敬礼”。
可爱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将他抱进怀里,紧紧搂一搂。
“啊呀,哪里来的小士兵?好帅好帅哦!”走过来的护士笑眯眯地站在他与娃娃面前,微弯腰捏捏他怀里可爱小士兵的胖脸蛋,眨眨眼,“姐姐就知道小海不喜欢姐姐。”
“小海很喜欢姐姐啊!”他怀里的小士兵立刻从他怀里钻出来,跳到地上,小软手握着护士姐姐的衣服摇一摇,“很喜欢很喜欢的。”
“那姐姐下午送小海的头巾呢,呜呜,一定是小海不喜欢,给丢掉了,是不是?”护士笑眯眯地捂着眼睛,继续逗着小士兵。
他在一旁微微笑。
“姐姐送的头巾我送给妈妈了,不是不喜欢姐姐。”小士兵毕竟是小士兵,见漂亮的姐姐哭了,立刻着急地拉着她衣服往病房里带。
他摇摇头,拎起一旁的保温桶,跟了进去。
女人,还是背对着这边,似乎还在睡着。
小娃娃一进门,便将小胖手指拦在翘翘的小嘴巴上,嘘嘘两声。
护士姐姐很认真地点头,一大一小,蹑手蹑脚地转过病床,走到另一边去。
他也放轻脚步,走到病床前,望过去。
一条鲜红带着点点白的丝巾,歪歪扭扭地绑在女人正滴着点滴的手腕上。
“妈妈的手好凉好凉的。”娃娃正认真地同护士姐姐解释。
他不知为什么,握紧了手中保温桶的提柄。
这样可爱的孩子,这样乖巧的孩子,这样懂事的孩子,这样懂得心疼妈妈的孩子。
心里,莫名地酸涨。
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模糊的记忆里,那时的他大概同样的三四岁吧,因为淘气,同样从高高的树上摔下,摔断了脚骨。还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爸爸妈妈为了他,那么深那么大的雪里,抱着他徒步走很滑很险的山路,去某一个小山沟里,寻一位会捏骨的老大夫。
那时,爸爸妈妈的工作还不像今天一般的繁忙,他因为脚伤半年多不能走路,每天晚上,爸爸会将他抱在怀里,妈妈会蹲在他身前,温柔地拿中药袋子为他敷脚,怕袋子凉了,怕他喊疼,一回一回地跑厨房,一回一回地寻新奇的玩具分散他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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