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父丧
白色,白色,白色。
偌大的府邸处处皆是白色。恍惚之间,一脚踏入这样明晃晃的白色,竟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
龙斯甫一走进灵堂,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细瘦的身子忍不住躲在父亲身后。不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哭喊,让他的恐惧更加深几分。
“老六,”龙斯的父亲——龙四爷开口,“去为房老板上香。”
龙斯闻言没有动,漆黑的眸子看着不远处低垂着头的小人儿,轻轻启唇,“以沫。”
前几天以沫还说要和他一起去爬山,谁料想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曾经号称“落北首富”的房泽坤居然因为债务上吊而亡。听说,那些债主已经搜刮走了房家所有值钱的东西,这座宅子也已经易主。买下这宅子的李老板四处宣扬自己的仁德,说什么怎么也要等到房泽坤出殡之后才会赶人。
忽然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女,以沫以后要怎么办?
恭恭敬敬地将香插进香炉,龙斯忍不住又看向以沫。
“主家谢客。”房府的管家尖声喊道。
正全神贯注的龙斯冷不防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后退一步,险些摔倒。再转过头去看房以沫时,他刚好看到她含着泪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刚要开口,却见她的头垂了下去,然后额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发出令人震颤的闷响。
以沫,以沫——
“爹,”退出了灵堂,龙斯停下脚步不肯走,“爹,咱们就这么走了吗?”
龙四爷蹙着眉头,看向龙斯,“老六,你还是断了你的念头吧。”
龙斯的眸子里泛起了一层水雾,“原来那些谣言都是真的,以沫真的被她爹送去京城抵债了。”
龙四爷轻声喝道,“休得胡言。房老板好歹是咱们落北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将女儿嫁到京城,也算是件体面的事儿。”
“可是,”龙斯眉头紧皱,“房老板明明说要把以沫许给我的。他说,只要我到了十八,就可以随时把以沫娶走。”
他好不容易等到十六,房老板这样说走就走,连说过的话也不算数了。
龙四爷叹气,“老六,这都是命啊。谁叫房老板不舍得以沫早些嫁人?谁叫你为何只有十六?”房泽坤算是栽到阮家手里了。那阮永明仗着自己有皇亲,这些年来总是不住地打压房家。要不是一桩大生意出了纰漏,房家也不至于一夜之间衰败至此。
“那以沫也同意了吗?”龙斯昂着头,“我不信,我绝不信。”以沫送他的荷包他还好好地存放着,怎地突然之间就要嫁给别人了?
龙四爷看着龙斯,“老六,你可知道要娶以沫的是谁?”
“我不管是谁,”龙斯回头要去找以沫问个明白,“反正,以沫说过非我不嫁的。”
龙四爷一把拉住龙斯,“老六,休得胡闹。你可知道,房以沫已经是当今首辅大臣阮清明的儿媳了。”
水雾脱离眼眶,滑了出来,龙斯低声叫道,“我不信,我也不管,反正,以沫该是我的。”
“你怎能不管?你怎能不信?”龙四爷有些恼火,“一个男人竟是逃不过儿女情长!你将咱们龙家的生死置于何地?你可知道阮清明要治死谁易如反掌。更何况,只是咱们小小的龙家?”皇帝残暴,奸臣当道,当一个普通商家都已经实属不易,还要如何与官家抗衡?更何况,龙家还有姻亲在朝中被阮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龙斯用手背抹了泪,看向父亲,“那就这样把以沫送走了吗?以沫肯定是被逼无奈,以沫肯定是等着我救她的。”
“你——”龙四爷想着方才房以沫的眼神,凄然安慰,“还是莫要自作多情了吧。”在房家风雨飘摇的现在,老六能帮她什么呢?
龙四爷的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鼓起了掌,接着传来了幸灾乐祸的调笑声,“还是龙四爷见多识广,教子有方。在下还真是对龙四爷刮目相看了。”
龙四爷看向来人,忙浮上了一层笑意,“原来是阮老板。阮老板当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么大老远地从京城赶来为房老板上香。”
龙斯看着面前诡谲狡诈的男子,阮老板?阮永明?想到他让房家家破人亡,让以沫不得不远嫁他乡,龙斯的眼神无意中冷冽了几分。
龙四爷刻意站到龙斯身前,挡住阮永明不断投向龙斯的眼光。
阮永明看出了龙四爷的袒护之意,软化了眼神,“想来,阮某与房老板好歹是朋友一场。房老板这样匆匆地走了,心里还真是万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