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倒真是会算。”师折夕玩笑道,企图缓解这阵难捱的沉默。
郁漪池半眯着眼睛笑,那笑容里有一种好温柔的牵痛,“是啊,他从来只将我当徒弟……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是呵,他每一次道“吾徒漪池”时可曾察觉出她的悲哀和绝望?他又怎会知道,她想当的不是徒弟,而是与他执手偕老的爱人啊。
思及此,她不禁自嘲地撇撇嘴角,一转眼望见他怜惜的神色,却又媚媚地笑了,手指抵唇,一副好不以为意的神情,“看,我爱他,他不爱我。很讽刺对不对?”
师折夕黯然低下眉来,没有回答。良久,试探性地开口:“不如,你和我说说他的事吧。”
“你不是从那云境幻象中看见了吗?”郁漪池皱了皱眉,表情漠然,“我没什么好说的。”
师折夕的笑容有些尴尬,“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
“了解又有什么用?他已经死了!死了!”郁漪池忽然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你永远也不可能取代一个死人!不——可——能——”她撕心裂肺地喊,神情激烈而狼狈不堪。分明是明红色燃烧的薪火,映着她的容颜却有一种诡异的惨白。
师折夕抬眼望她,隐痛的眸子沉淀着一种难言的凄凉,一种比幽泽还要深还要沉的落寞,“是啊……”他涩然苦笑,光火的重影打在他脸上,将他的表情也掩映得模糊不清起来,“抱歉,是我太自作多情了。”他自嘲道。
“不是——”郁漪池忽然紧咬住唇,垂下眉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我……我的意思是……”她的手指紧攥着衣角摩搓,局促得像一个犯了天大的错误却不知该如何补救的孩子。所幸失措只是瞬间,再望向他时她已经收拾好情绪,平静地,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你是你,你不是任何人,你是师折夕。”
师折夕怔怔地望着她。
“我累了。”郁漪池的语气忽而转为冷淡。不等他回话,便往后一仰,手背抵额阖上眼睛,“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她道,低哑的声音里凝着深深的倦意。
师折夕茫然地抬头望向天际,流光散,月色清寒锁重云。看那碎点在黑幕上的星华多明亮呵,亮得将眼睛都刺得痛了起来。
你是你,你不是任何人,你是师折夕。
漪池,你说这句话时究竟藏着怎样的情感?对呵,我是师折夕,不是郁翎非,不是你深爱的翎非啊!可否告诉我,师折夕还有没有资格再赌一次?
师折夕百感交集地闭上眼睛,凝神良久,再缓缓睁开,起身,走至郁漪池身旁。心力交瘁的女子已经睡了,呼吸恬然,羽睫微颤,眉心却一直是蹙着。
“漪池……”师折夕轻轻地唤了一声。
没有回答。万籁俱寂,唯剩夏虫的低鸣,唧唧啾啾。
“这样睡会着凉的。”师折夕怜惜地摇了摇头,随后脱下身上的外袍轻柔地盖在她身上,“漪池,漪池……”他喃声轻唤,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额心,再缓缓游移至眉间,温柔地帮她抚平眉间的褶痕,“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他叹息,手指为她理顺耳畔的青丝,正要起身离开,却在不经意间望见她颈项的伤痕时窒住了呼吸——
视线凝,心跳即在瞬间乱了节奏。一种突来的欲望刹那间便侵占了所有的思维,化成利刃,一刀刀残酷地撕割着他的理智……喉口也开始燥热不安,亟需黏稠的液体来填埋……
那是牙印……嗜血时咬破的伤口,凝脂雪肤里踊跃着的是甜美的鲜血……她的血,滚烫而蛊惑的血……若涌出肌肤,若殷红湮没了雪白,该是怎样一幅美丽绝伦的画境。
师折夕蓦地紧紧捂住胸口,想要竭力压制那股肆虐的欲望,视线却始终凝着她的颈项,那道明艳而诱人的痕迹,再也、再也移不开……
“翎非!不要啊——”
噩梦乍断,郁漪池在半夜惊醒,睁开眼时却只见盖在身上的丝质外袍,上面还残留着主人的味道。转眸寻望时,明曳的薪火也就要燃尽,对面却不见了他。
“折夕?!”郁漪池蓦然惊坐而起,纵目搜寻,唯有无垠攀蔓的夜色浸没了眼帘,连那微薄的月光也被这森凉的叹息笼罩,声声慢慢。
露华晦,夜深沉,漫天稠云厚重得让人压抑。她的心跳也骤然一紧,一个利落的起身,便朝着那无际的黑暗唤起了他的名字:“师折夕?师折夕……”心里却在咒骂着:该死的!你又上哪去花前月下了?
而等她在浓密的竹林深处找到他的那一刻,几乎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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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折夕
郁漪池
一见钟情
二见倾心
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