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她也得找到自己的肉身,否则她就像无根飘流的浮萍,这辈子也不会心安。
“这……”王嬷嬷又惊又愕,却只能点头称是,“是,奴婢一定不负帝姬所托,尽快打听那丫头的消息。”
“对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淡淡道:“本宫也托过驸马打听,他可曾对你们问起?”
“没有……”王嬷嬷很肯定地答,“驸马日理万机,大概是忘了。”
呵,不出所料,他忘了。
一个小小的丫头是生是死,他根本不会关心,他的眼里只有高贵美丽的帝姬。
苏巳巳只觉得嘴里有莫名的苦涩,长久无言。她跟从前的帝姬,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失忆前她整个人冷冰冰的,眼睛里有一种俯瞰众生的孤高,让人不敢亲近。但现在她整天盈盈而笑,眼底尽露温柔,彷佛千年冰山化为春水,涓涓流过绿色的丛林。
贺珩发现,其实他更喜欢现在的赵玉惑。纵然对他来说,从前的她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梦境变成现实之后,非但没有破碎,反倒更加美好。
马车停靠路边歇息,此刻她正坐在小溪边,嘻笑着拨弄水花,绿宛从旁为她编织一个花环。此番景象,充满田园趣味,衬得她完全不像一个帝姬。
这一次前往庆州路途遥远,但贺珩发现有了她的相伴,旅程像缩短了大半,转眼已至庆州边界。
“公子,已经晌午了,继续赶路吧……”属下提醒道。
贺珩颔首,却并不急着回答。他知道此刻的她一定醉意于这山水之景,不愿匆匆赶路。
“把水囊给帝姬送去,”他吩咐道:“问问她午膳想用些什么,叫厨子在路边现做。”
这一路上,他特意让陪嫁入将军府的御厨随行,锅碗瓢盆一应准备俱全。随时到路边升了火,便能为她做新鲜可口的膳食。
人人都夸他细心体贴,不失为一个合格的驸马,但他觉得假如真心喜爱一个人自然就会如此,绝非出于奉承。
“公子,帝姬请您过去呢……”不一会儿,属下折回禀报。
贺珩向来很守本份,她不传他,他绝不打扰。但她若唤他,他亦乐于上前。
溪水潺潺,她倚在亘石之畔,哼着歌谣,模样天真可爱,难得见她显露如此少女本色。从前,他总觉她太过故作老成了。
“帝姬今天好兴致,”他开口道:“不如午膳就在这儿用吧,贺珩叫厨子烤些野味来。”
“出了京城,不知为何心情格外轻松……”苏巳巳笑意盈盈。
的确,在那深宫大院之中假扮一个心机深沉的帝姬,实在非她擅长。来到这自由天地,彷佛恢复了民女身份,她只感到悠哉。
何况一路有他同行,更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帝姬,花环编好了。”绿宛从旁唤了声,“且让奴婢替您戴上吧。”
苏巳巳眼睛眨了一眨,忽然道:“就让驸马替本宫戴吧……”
她难得如此调皮,或许这青山绿水的逍遥给了她勇气,换了别的地方、别的时辰,她未必敢如此开口。
贺珩倒也没拒绝,顺手就把花环接了过来,缓缓替她套至发间,动作纯熟得让她有些吃惊。
“驸马好像常帮人戴花环呢。”心尖吐出一丝醋意,她情不自禁地说。
“是,从前陪我母亲出来踏青,帮着戴过花环。”他的回答如此流畅,不加掩饰,不似说谎。
“婆婆去世……也有好几年了吧?”苏巳巳小心道,生怕勾起他的伤心事。
他却毫无伤感之色,彷佛早已看开,俊颜依旧明朗,“富贵生死皆是注定,来便来,去便去,时矣,命矣。”
这便是她向来崇拜贺珩的地方,彷佛人生中没什么大不了的,时刻气定神闲,从容微笑。
“好看吗?”她抬头理了理秀发,对他莞尔。
贺珩怔了一怔,记忆中冰冷的玉惑帝姬从没有过如此妩媚的神情,尤其是在他面前。
有时他猜想,大概赵玉惑把全部的爱恋都给了那个复姓慕容的男子,再也没有多余的温柔留给别人。现下他还真庆幸她失忆了,终于也可以挪出一分给他。
“你在想什么?”她却忽然道:“失神了哦……”
她能看出他失神了?从前的赵玉惑,哪里会注意到他这微妙的变化?他真的要说,她像变了一个人,变成了适合当他妻子的人……
“为臣只是觉得帝姬与从前很不同了。”他凝眸道。
“哦?”苏巳巳心间一紧,生怕他看出什么,但又希望他真能看出点什么,淡淡一笑,“哪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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