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的身形明显晃动一下,余辉投下的倒影漾出一圈浅浅的水纹。
一袭襦裙虽是通常所用的绸缎,此刻却觉得异常和软。
他的手绕在她的腰间,助她系上丝带,松松打了个蝴蝶结。
手势很沉稳,她却能感到他的呼吸比从前浓重许多。
还记得许久以前,她也曾为他更过一次衣,当时的她表面上静如止水,背心却因紧张汗湿了一大片。
此刻的他也会如此吗?
苏巳巳暗中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俊颜看不出微澜,眼眸却有一抹暧昧的颜色,像冬夜的篝火隐隐闪耀。
“驸马……”她凑近,吹气如兰说:“真不好意思,让你来伺候本宫,从小到大,你还不曾为别人系过衣带吧?”
或许是她的幻觉,为何看到他素来镇定的脸上泛起一抹绋色?
他没有回答,还是第一次被她问得无言。
“你害羞了?”苏巳巳不禁觉得好笑。堂堂将军之子,居然还有害羞的时候?
方才在池中又不见他有任何犹豫……
贺珩指间似乎一颤,待衣结平整后,他马上退开一步垂眸道:“帝姬,若没什么事,臣下告退了……”
“等等……今夜,驸马使在此歇息吧。”好半晌,苏巳巳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
终于道出了这一句。
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这般主动,但此时此刻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她的肉体已经消亡,只剩这一缕幽魂,从此以后要借着玉惑帝姬的躯壳永远生活下去,她不想再跟命运作对,一切就听从自然吧……
既然这赵玉惑已经嫁给了贺珩,那就应该安心当他的妻子,不能让两个人都痛苦。
况且四下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她若再不自保,恐怕连玉惑帝姬的躯壳都要连累。
如今,唯有如此了……
“你决定了?”贺珩猛地抬头望着她,眼中一片愕然。
现下的他应该又惊又喜吧?为何她却看到担忧?
“这一步若踏出去,便回不了头了。”他忽然道:“你真的想好了?”
“我当然是……想好了。”她倒奇怪,他为何如此说。
“慕容佩呢?”没料到他却道出这个名字。
呵,对了,还有一个慕容佩。
她倒忘了这才是玉惑帝姬真正的恋人吧?
“贺珩,从我嫁给你那天开始,就没打算再想起他……”苏巳巳答道。
的确,她实在不理解玉惑帝姬为何眷恋那个汉奸,假如有一天玉惑帝姬悔悟,亦会感谢她的决定吧?
“我只怕你后悔……”贺珩微微吐出一丝叹息。
“那你呢,你可会后悔?”她咬了咬唇反问。
“贺珩何来后悔之说?”他彷佛有些不解,又有些好笑。
“假如我真是冒充的呢?”苏巳巳觉得自己身子在隐隐战栗,“假如我只是戴了一张帝姬的面具,其实丑陋无比呢?”
“面具?”他终于忍俊不禁,嘴角轻翘,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好一张漂亮的面具……”
发丝微动,银铃般的耳环轻响,如沉默间一声悦音,缓解尴尬。
“你真的……不介意?”她感到心都快跳出来了。
“玉惑……”
好久没听到他这样叫了,每次唤这个名字他的语气就变得格外温柔,彷佛能滴出水来。
“你是怕我贪图你帝姬的地位?还是觉得我只看中你的美貌?”
“我们……真的了解彼此吗?”她鼻尖一酸。
是啊,他或许对赵玉惑一片痴情,但对她呢?苏巳巳这个低贱的丫头,在他心里,又值几分?
“就算从前不是真正的了解,但我们有长长的一辈子啊。”贺珩摊开手心伸向她,“玉惑,用一辈子来了解还不够吗?”
有什么东西,痒痒的、湿润的,从她脸庞上滑落下来。
一辈子对她来说,好奢侈……只要她能多做一天赵玉惑,多与他厮守一刻,她便足够了。
情不自禁贴近他的胸膛,双臂环绕,缠住他的腰……
他的心跳声原来是这般沉稳,他的呼吸在她额前一张一弛,让她骤然宁静。
相爱原来是这般的感觉,彷佛冰融的山巅上盛开雪莲,极细的雨落在极细的草叶上……无声却美艳。
这一刻,梦寐以求,死而无憾。
他的唇贴近她的发际,柔软如鱼的亲吻,落在她的额间。方才结好的衣带,顷刻间松散随风。
“早知如此,刚才我就不白费这工夫了……”他在她耳边轻笑,缠绵的意味渗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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