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产婆已经将刚出生的婴儿洗去身上血污,妥当包裹住,虽是向他们道喜,脸上表情却反常凝重,“恭喜,是个健康白胖的儿子。”
鉴知阳完全没看孩子一眼,直接奔到床边,想知道妻子是否安好,却没想到床上的人儿像是静静睡着,惨白的脸色没有任何动静。
他的心紧紧揪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不愿意相信自己脑中闪过的答案,只盼这一切都是误会。
“秋儿?”他轻声唤道,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依旧静静躺在床上,憔悴的面容上死气逐渐浓厚。
不,不会的!他在床边跪下,伸出忍不住颤抖的手,覆上她汗湿的脸颊,掌心下的脸蛋泛着微凉之意,无论他如何轻抚、揉搓,暖不起来就是暖不起来。
他不信、他不信!这一定不是真的,他肯定正在作梦,还是一场恶梦,这些情景都吓不倒他,只要他从梦里醒来,就能见到他的秋儿依旧活脱脱的对他笑着,与过往没什么两样。
“她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将孩子生下来的。”产婆语气沉重的解释,“请节哀顺变,至少……孩子是保下了,还是个儿子。”
叶如贞眼眶含泪的瞧着鉴展嵩,没想到他们得了一个孙子,却失去媳妇,这要他们儿子该怎么办才好?
鉴展嵩无奈的轻叹口气,人生无常,任谁都无法预料,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
而同样听到恶耗的典峻,再也难忍的眼眶泛泪,痛心不舍。他的女儿……还是走上与她娘相同的路,以自己的命换下孩子的命,终究难两全。
“不……我不信……我不信!”鉴知阳悲痛的咆哮出声,将她逐渐失温的身子紧紧抱入怀中,声嘶力竭的大喊,“秋儿,你快睁开眼看看我,秋儿……”
痛心的泪滚滚而落,悲不可抑,她怎能真的抛下他而去,独留他继续痛苦的活在世上,独自承受失去她的无边折磨?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能放弃,要他折阳寿也好、绝子绝孙也罢,只要她能活过来,要他付出什么代价都不要紧,他都心甘情愿。
别如此残忍的将他最心爱的女人带走,他承受不起啊!
“秋儿……回来呀,秋儿……”
悲痛欲绝的哭嚎声在镜坊内传开,声声哀恸,久久不绝……
孩子出世本是件开心的事,但鉴家人根本无心庆祝,抱着沉重的心替典秋水办后事,丧幡高高挂起。
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既可悲又可怜,鉴知阳根本看都不看一眼,始终无法接受典秋水因为生了儿子而离去的事实,只能由叶如贞暂代照顾孩子的责任,赶紧寻了一个奶娘来给孩子喂奶。
镜坊的前院厅堂改成灵堂,从早到晚鉴知阳都守在灵堂内,陪伴在典秋水身旁,模样迅速憔悴下来,让众人担心不已。
他再这样下去,就怕典秋水的后事都还未办完,他也跟着倒下。
孩子已经没了娘,可不能再连爹也没了,但鉴知阳就像着了魔似的,不愿离开典秋水身旁,无论谁来劝他休息他都不肯。
被彻底梳理打扮过的典秋水始终静静躺在棺木里,原本惨白的脸色因为涂抹腮红而泛着淡红色,就连泛紫的唇也涂上红艳的胭脂,神色平静,就像是单纯睡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苏醒。
鉴知阳整整在灵堂守了三日三夜,一语不发,总在棺旁看着爱妻面容,总是盼着她会突然睁开双眼,然后告诉他她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他的恶梦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他日也盼、夜也盼,就是不肯死心,总希望能有奇迹出现,上天能够怜悯他的痴心,将他的妻子还给他。
“夫人,请节哀顺变……”
周若薇听到典秋水难产而逝的消息,红着一双眼到鉴家来上香,安慰一脸愁容的叶如贞,她本以为可以开开心心吃到一顿满月酒,却没想到典秋水如此早逝。
“我不要紧。”叶如贞抹掉眼角的泪水,瞧向同样在灵堂内的儿子,“现在最令人担心的,其实是阳儿。”
周若薇同样忧心的瞧着驻足在棺木边的鉴知阳,却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安慰他,只盼他能早点接受事实,别再自我折磨下去。
这一夜,是鞍作淳郎来陪鉴知阳守灵,他脚步沉重的踏入灵堂内,对于典秋水的骤逝同样感到万分悲痛,但他只能把大部分的难过压在心底,振作起来,试着安慰鉴知阳。
“知阳,听夫人说,你已经好几日没好好进食了,我去厨房帮你张罗一些吃食,你多多少少也吃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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