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领着人马,坐在祭台旁的座席观看。
天光隐微,黑幕降下,忽地,祭台上火焰灭了,周遭一阵骚动。火焰是神灵降临的象征,火灭了,岂非不祥之兆?
又过了半盏茶时分,青铜制的火炉忽然飞出一群白鸟,漾着青蓝色光芒,振翅拍响,回音缭绕不绝。
鸟会发光?这也就罢了,更奇的是,一盏纸天灯从青铜炉内缓缓上升,悬浮于空中。
天灯未点火,竟能无端悬空?众人惊异地看着,矫舌不下。
天灯在距离铜炉数尺的空中停凝,跟着,炉内火焰复燃,火光灼灼。
烈火灼烧片刻,悬浮半空的天灯纸面隐约显现字迹。
若违天命,国运难继。
德行芬芳,流传百世。
这是上天颁下的神诏!前来看热闹的百姓霎时惶恐,急忙跪成一片,磕头如捣蒜。
“这是什么意思?”一干人等揣摩上天旨意。“德”行“芬”芳,流传百世——莫非上天属意的是德芬公主?”
“没错,是德芬公主啊!她就是承天命之女,希林的下一任国主,我们未来的王!”
“天女、天女、天女、天女!”
百姓们欢声雷动,喜悦高呼,一时之间,气氛狂热,如炸开的油锅,滚滚沸腾。
贵族群臣,相顾失色,这些年来,朝中分裂成拥开阳与拥真雅两派,各为其主,争下一任国君之位,不料中途竟杀出个上天指派的异数!
这下该当如何是好?朝中的情势将会如何转变?为了保住荣华富贵,不可不重新斟酌打算啊!
群众想些什么,开阳心领神会,俊唇一撇,勾着冷笑。
坐他身畔的妻子夏采荷观察他的表情,水灵灵的明眸蒙落忧愁。“这是怎么回事?开阳,上天属意的王……果真是德芬吗?”
“你说呢?”开阳不答反问。
夏采荷凝眉,静静地睇着夫君,与他结褵两年,她自认很了解他,也明白他表面看来虽是放荡不羁、游戏人间,其实城府深沉、聪明机智,对王位野心勃勃。
今夜这纸神诏,岂不等于打乱他一盘好棋?她担心他无法承受这般打击。
“你真以为这是上天颁下的神诏吗?”开阳看透她的思绪,淡淡扬唇。
她一愣。“难道不是吗?”
他嗤笑,右手扯过她衣带,漫不经心似地把玩着。“这只是一场幻术。”
“幻术?”她眨眨眼。
“是德芬设下的局。”他解释。“就像德芬主祭的时候,神殿大门开启,祭台铜炉必定生起火焰,但其它人祭祀时,火炉却毫无动静,这并非德芬有能耐召唤神灵降临,只不过是她暗中巧设机关而已。今夜这些异象,想必也是德芬精心安排的一场大型幻术,是
她为自己造“势”的精彩大戏。”
只是幻术?采荷愕然。也就是说这是骗局?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揭破?若是百姓跟大臣们都相信德芬是天命钦点的国主,该当如何是好?”
面对妻子关切的询问,开阳未立刻回答,微敛眸,沉思片刻,似笑非笑地勾唇——
“这场戏,不能揭破。”
一场不能揭破的戏,让她在这场王位竞逐战中,又多了一个对手。
是敌人吗?她,能够将自己的亲妹妹与亲哥哥都视为敌人吗?
“你的缺点,就是有时候太心软了,真雅。”
承佑哥曾如是对她说道。当时,她还是个花样年华的少女,还作着天真的梦,直到她的兄弟姊妹一个个惨遭毒手,她才幡然醒悟,即便自己从小受父王娇宠,亦如覆巢之下的卵,危在旦夕。
那个在朝中翻天覆地的女人,希蕊王后,父王斗不过,没有人斗得过——
于是,她逃了,躲到承佑哥的羽翼下,随军上战场,她宁可在沙场上征伐,为国牺牲,也不愿白白在宫里丢了一条命。
那时的她,并未想过要称王,对王位从无野心,是承佑哥在她心田植下了根苗——
“真雅,这个国家……就交给你了。”
临终前,他如此恳求她。
“承佑哥,你别说话,求求你别说了好吗?你躺着休息吧,休息过后,你会好起来的。”
“我自个儿的身子,我很清楚,我这病……是好不了了。”
“承佑哥……”
“别哭,你不是答应过我,以后,再也不哭了。”
“好,我不哭,你瞧,我笑着呢,我在笑。”
是的,她笑着呢,含着泪,朝躺在病榻上的承佑哥绽开浅浅的微笑。她不轻易对人笑的,自从十六岁那年上战场,她便很少笑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季可蔷
无名
真雅
帝王将相
日久生情
波折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