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可是烦恼得不得了,她猜,这大概是阿爹急着把她嫁出门,最主要的理由吧——找个八字重的男人往她身上压一压,好兄弟不敢近身,她才能长命百岁。
其实阿爹、阿娘操心也没用,如果这是她这辈子必须背负的使命,躲也躲不开的话,与其每天忧心忡忡、自己吓自己,不如当成积德,欢喜做、欢喜受。
从小,她便与鬼魂经常接触,因此一年到头手冷脚冷,每寸皮肤都像泡过冷水似地。
小时候,夏天时,几个哥哥最爱轮流抱她,她得一边忍受着汗臭味、一边听他们说话,睡个觉醒来,往往发觉自己不是在阿爹怀里,就是在哥哥们怀里,若不是年纪大了,男女有别,说不定这种事还得经常发生。
冬天,她的情况就更严重了,屋里燃几个炭炉都不够用,阿娘要她同鬼兄弟们商量,可不可以定个日期,比方说三天一回、或五天一晤,别天天上门来吵人。
话说得容易,人与人之间还有契约可以打,鬼哪里肯同人定契,他们还是喜欢随意顺心,时时想来、便时时来。
她很少出门,曾有庙里师父对她说:予月姑娘积下的阴德无数,方能助后家发达,日后定也福荫夫家,只是身子要多注意些,别沾染太多阴气。可是与鬼称兄道弟的她,怎么可能不沾染阴气?
「他们今天不会来闹场吧?」予月试探地问。
文婉表现出一脸伤心欲绝的夸张表情,「怎么这样说话,我们家予月要成亲,谁敢闹?」
「没有吗?姓马的才收下我的庚帖,立刻上吐下泻,大夫换过一个又一个,怎么都医不好,可庚帖还回后家,他的病立刻不药而愈。」予月比出食指,举例一。
她大大的眼珠子对上文婉的目光,意思很明白:千万别说谎,若说这事儿和那群「好兄弟们」没关系,才真的有鬼。
「他自己肠胃不好,还赖到了妹妹头上,说你克夫,这种没担当的男人不嫁也罢。」文婉轻嗤一声。那个姓马的身子板单薄,哪点像个男人?
「李家托媒人上我家,媒人前脚才走,他家就立刻办丧事?」她再加上中指一只,举例二。
予月皮笑肉不笑,盯得文婉竖寒毛。「李家的老太太老早病入膏肓,不过是剩下一口气,早死早解脱呗。」
好兄弟们心地善良,舍不得老太太吃苦当吃补,才早早通知牛头马面,这是助人一臂,帮她早些超生,瞧瞧、瞧瞧,怎地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啦。
哼哼!予月冷笑两声,再把无名指翘起来,例证三。
「陈家公子找人送来聘礼,回程就摔了马、昏睡不醒,非要我们家退聘礼,他方得清醒。」这件事太蹊跷,连阿爹都认定「鬼兄弟」在里头大做文章,何况本就心存怀疑的她。
文婉无奈地耸耸肩、摊开手。
「予月妹妹,你怎么事事件件全记得清清楚楚,真要说是咱们在背后动手脚,目的还不是为了你好?那些个男人太烂,一个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的一脸短命刻薄相,有的闪个眼神就知道他一事无成、好色贪婪……若不是妹妹帮好兄弟们这么多,谁吃饱了撑着,为你的婚事这般上心。」
若不是王秀才那个已死的阿爹是狠角色,打得想替这桩婚事「出点力气」的鬼兄弟们抱头鼠窜,予月怎会坐进花轿,往王秀才家里抬。
说起那个王秀才啊……
唉,真不晓得那后羿的脑子是不是被大便给填了,怎就看不出自己的女儿有多珍贵,配那等下流人品简直是糟蹋!还是王秀才的阿爹聪明,知道把予月娶进王家门,日后,王家定要大发特发。
「说来说去竟是为我好?」予月斜眼向文婉瞥去,她连忙点头不止。「可现在临州城里人人都在传说后家姑娘命底硬,是个克夫的命,好门好户的人家,全怕被我克死,谁敢上门提亲?」
「现在不就有一个不怕死的王秀才吗?」文婉嘲笑。
既知阻止不了,她只好悄悄去翻王秀才的命格,这人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命中无功名,只能当个一辈子的教书匠,命中有一妻、一外室,子嗣不多,富贵没有,却能平安活到八十几,是个长寿的。反正后家财大业大,几个哥哥又宠妹妹宠得紧,断不会眼睁睁看她生活不下去。
只是啊,好好的女孩嫁给那种人,不舍呀!不过、幸好……她悄悄地瞄了一眼大红色的轿帘。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突然『善心大发』,又帮上妹妹一把。」
那么这下子定要闹得满城风雨,听说已有人下注,赌她这个亲事结不结得成,而认为「结不成」的,占了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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