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一阵沉思。
“沈大人年少时便以博学名扬四海,与少年相国关文岳曾被先帝同点为状元郎,一殿双元,这一佳话,至今提起,天朝内外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筑当家更是少时曾居于京师,如何会不知?”高涉要微微一笑,轻声道,“如要涉要来猜,沈大人如今必定稳坐江浙大牢之内,而他的手下必定正在他的巡抚衙内大肆追查。”
“追查什么?”筑连青道,“倘若他自觉无罪,又何必自囚大牢之内落人口实?”
“沈大人身无缚鸡之力,乃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啊。”高涉要忍住笑,咳嗽一声道,“倘若他不进大牢,万一出来个有心人,给他按一顶‘畏罪自尽’的帽子,该如何是好?”
众人内心一凛,时值伏夏,屋内热浪滚滚,人人却觉阴阴寒气由四面八方源源不绝浸进心来。
事情进展到如今地步,在场诸人皆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人物,是何等的心思深沉,若再看不出这案件中的漏洞百出,便真真是白活了一辈子了!
“高姑娘,老朽受教了。”一白须老者推椅而起,铮铮双目,犹是不怒而威,“此事,必定与皇二子余党大有干系!”
“前辈可是虎咆寨的金老寨主?”高涉要微笑着躬身施礼,笑道,“方才实因涉要师妹急躁,涉要才硬撑着说了几句其实诸位前辈们都心知肚明的场面话,如此献丑,还请诸位前辈不要见笑。”
“高姑娘聪慧机敏,老朽们实在是汗颜。”金老寨主豪迈一笑,“姑娘可是少涉江湖?否则仅依姑娘才智,已足以名扬江湖,执江湖新一代少侠之牛耳。”
其他众人俱是笑着附和连声。
武小小从旁偷偷看啊看,看那个福建筑家的新任当家渐渐沉了脸。
“师姐,接下来,该如何?”
历经千辛万苦的……推辞,武家家主终于扯着她有些飘然自得的师姐回了自己的地盘。
“该如何做,自然有人操心,你这么心急做什么?”就着屋内的铜镜卸着易容之妆,左月燃说得甚是轻描淡写。
“你说我心急什么?”简直是火大。从有这师姐出现在她的记忆以来,自己的沉稳啊稳重啊统统消失不见,每每总会被她耍到爆,爆跳如雷的爆!
“哎呀,虽然我大字不识得一箩筐,可也知道‘暴跳如雷’的暴不是那个‘爆’啊!”她的师姐闲闲道。
……还有,很神奇或者说很恐怖的,她师姐猜起他人的心思来,向来是自嘲一句“人心隔肚皮”,所以猜不正确是自然地,但每每猜起她被她气得发狂时的心思来,从来是一猜一个准的!恐怖到她连她心尖上暗嚼的白字也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我会猜,而是你小时候实在写了太多的白字,比师姐我还多,那两个字,你总是分不清,似乎被师父罚写了数百遍还是数千遍啊,我有点记不得了耶。”
……
武小小怒瞪。
她这个师姐啊,她这个师姐啊,有时候沉稳得如寺庙的老僧一般,倘若泰山真的崩于前,不要说面不改色,只怕是还会打声呵欠,嫌这山崩石裂声扰她打瞌睡,连心跳也是不会加快一点点的,那种大家风范实在让他们一帮师兄弟折服,可有时候……
她无奈地揉揉发涨的额头,实在是无语。
“小小,易老虎已死,看来虎威镖局这劳什子江南英雄宴是开不成的了。”
令她无语的人犹自闲闲地与她闲话家常,头也不回地径自在铜镜中打量自己的花容月貌,越打量越满意地道:“真真可惜了我这张倾国倾城之颜哪!”
“师姐,就算如今正开着那江南英雄宴,你这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也是不能拿到台面上去显摆的。”小小叹气,不自觉地便……戳了她师姐的痛脚。
……
她顿时汗如雨下。
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师姐平生最最恨的恨事,便是真容无法示人这一件啊!
惨了惨了惨了啊!
她立刻浑身大凉,只觉得豆大的汗珠从脊梁骨一颗一颗地落下地去。
上一个这么戳她师姐痛脚的师兄弟,如今在哪里?
是在南蛮看守城门顺便往回送送小道消息,还是在雪山牧羊顺带着给师门采些雪莲寒玉?
她开始脑筋飞快地转啊转,看自己自动发配到哪里去比较好。
南蛮有人了,雪山有人了,她似乎可以去东海之滨?想想也不错耶,将烦人的家务事国家事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地一抛,扛着剑和岳鸣去做东海逍遥仙……简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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