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她很果断。
“我不是开玩笑。”茶总管用手撑住脸。
“谢谢。”她坚决不蹚浑水。
茶总管叹口气,指尖随意拔着琴弦,铿锵几声后,她慢慢坐正身姿,手底的音律开始成形。她弹的是《极乐引》,琴音如江水碧流,阔而广,绵而润,潺潺涛涛,天水一色。听了半曲,花信忍不住拿起葫芦丝伴和。
微风中,葡萄卷须,一道轻婉悠扬的长曲破空而起,绵绵不绝,时而直如垂发,时而婉转似丝,与《极乐引》相生相和,堪为“铁击珊瑚一两曲,冰泻玉盘千万声”。
好一曲!
好一曲琴、瑟、合、鸣!
两人沉浸在曲乐之中,浑然不知轩外站了几道人影。
也不是外人,几位窟主和侍座而已。
“两个女儿家,在那里琴瑟合鸣干什么?”闵友意抱臂低喃,语气不掩羡慕,“为什么和茶总管合鸣的是信儿?为什么和信儿合鸣的是茶总管?”
祝华流没说什么,双眸却不移骑佛阁下吹曲的女子。
闵友意突然拐了他一下,“喂,你已经弱水三千啦?”
他轻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一瓢足以”
“解渴?”闵友意截下他的话,摇头,“可若是这一瓢喝完了,以后又犯了渴,怎么办?”
他怔怔不及,旁边有人替他答了——
“再取一瓢。”苍灰发丝随风轻扬,显然是厌世窟窟主翁昙。
“哦——”闵友意眯眼戏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原来心有所动,却不是为水而动,为的是那一只瓢啊。”
翁昙颇有同仇敌忾的义气,竟道:“这句话的本意是:纵然有三千弱水,但我只要有一只瓢在手里,够了。”
祝华流瞪这两个家伙,“那瓢要是被水冲走了呢?”
闵友意骄傲地一抬下巴,“再买一只!”
“好提议!”翁昙拍手。
“献丑。献丑。”闵友意抱拳,情态猖獗。
扑哧!扑哧!他们身后传来数声闷笑,各家侍座对活宝窟主的唇锋交战已是忍俊不禁。
祝华流无声叹气,“你们怎么都来了?”这个时辰聚到他长不昧轩来,非奸即盗。
“窟主,我尊让商那和修传令:今日未时三刻,长不轩昧议事。”身为化地窟侍座,忍行尽职地告知自家窟主,虽然说得迟了点。
果然非奸即盗。议事到师地楼不是更好,到他的小院干什么——他偏头瞟了忍行一眼,责备都懒了。
他们的那点心思,他理解,他完全理解。
风动葡萄藤。
曲乐悠悠,琴音缓了下来,丝乐却渐渐欢快,时促时张,犹如青鸟戏云。
翁昙盯着须叶卷卷的绿色藤架,突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华流,你练字的时候别伤了我的葡萄。”谁都知道华流拿剑和拿笔一样,他前段时间刚施过肥,娇弱的藤蔓可不要被华流的剑气伤到才好。
祝华流不置可否。
“庸医,你这颗葡萄到底什么品种?”就算闵友意吃了几年,他还是不太清楚这棵葡藤的种类。你见过一年结绿果一年结黑果的品种吗?
“我不是说过吗?”翁昙撇嘴,“圆的叫草龙珠,长的叫马乳,白色果实的叫水晶葡萄,皮色发黑的是紫葡萄。《汉书》上记是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中土的。”沉吟片刻,纵长美目竟然看向祝华流,“《神农本草经》上记,多吃葡萄可以益气,倍力强志,令人肥健,而且,可以安胎。”
说这话不用望着他吧?
清曲悄然止息,听到喁喁语声的两人向他们望过来。
风中传来衣袂声,须臾,一道人影冲过众人转眼来到葡萄架下。站定,他回头望望众窟主、众侍座,再瞧瞧骑佛阁下的两人,羞涩地摸摸鼻子,“啊,你们都来了。这么早。我我是不是迟到了,现在什么时辰?”
忍行随众人往轩内走的同时,抬头瞧了瞧骑佛阁边的钟盘,“我尊,现在未时三刻过一点。”
“呀,真的迟到了。”来人更羞了,似做错事的孩子般急急辩解,“我已经拼命赶来了,真的真的。”
花信第一次见到玄十三的真容,不觉间已盯他看个仔细。
这就是江湖盛传的“南堂郁金”玄十三?
骨体凝奇,的确非一言一句能形容。其他暂且不说,单凭数位神龙不见首尾的窟主肯折服于他,已能推断此人必定有独特之处。不过眼前的玄十三却有些不修边幅——头发随意用根绳子系着,外袍襟口开了三颗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裎衣,袖口扎得倒是很好,但只扎了一边,袍底还勾了些苍耳,布满小钩刺的果实三三两两点缀在袍子上,绒绒一片。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针叶
祝华流
花信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